孫大偉今天的武器是最先進的——一把沙噴子。這把噴子究竟從何而來沒人知道,反正從這天之後,孫大偉基本上是槍不離手,直到兩年後換了一把雙管獵槍,才把這把沙噴子換掉。
山上沒有人,更沒有路偉所說的坑。
張嶽爬上人民英雄紀念碑的第一級,手裡還攥著那把大號三稜刮刀。寒風中,張嶽喊:“路偉,你他媽的人呢?今天晚上老子一定剁了你!”
空曠的山上,沒有迴音。
深秋的夜格外寒冷,尤其是在這個周圍以平原為主的城市。
20點15分,路偉他們的人還沒有來。趙紅兵他們哥兒七個已經凍得哆哆嗦嗦了。
這時,一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子來到了山頂。
“我是路偉的鄰居。”那個男孩子在黑暗中看不清人,但他應該能感覺到對方的殺氣,聲音有點顫抖地說。
“哦,路偉呢?呵呵。”趙紅兵永遠那麼鎮靜,那麼溫文爾雅。
“在醫院裡。臉上被紮了一刀,下巴被打斷了。下巴打斷了要封閉,把嘴封了起來,從昨天到現在還沒吃飯;嘴封著也不能說話,今天不能來了。”
男孩子聲音顫抖地說。
“嗯,不來就算了,後會有期。反正我知道他是誰,我會去找他的。”趙紅兵說。
二狗不得不佩服趙紅兵的膽略。雖然二狗沒有跟著他們上山,卻聽到了他們“開會”,二狗知道,其實趙紅兵也不願意打這一架,對於上山來打這一架,趙紅兵多半是為了面子。如今對方沒來,他正好有了個臺階下,但他沒有馬上就著這個臺階,而是說還要去找路偉算賬。
“這裡有個紙條,路偉讓我給你。”說著,那個男孩子遞過一張紙條。
“嗯,你走吧,要麼我們一起下去吧。”趙紅兵說。
“謝謝了,大哥,我自己先下去。”男孩子轉過身,趕緊遠離了這幫他眼中的凶神惡煞。
紙條上寫著“此仇不報非君子”。
好像當時特別流行這句話和這樣的形式,真不知道他路偉算哪門子君子。
“路偉他們全被張嶽那兩刀嚇破膽了,他們再也不敢找咱們麻煩了。”趙紅兵說。
事實再一次證明,趙紅兵的判斷是絕對正確的。
從此以後,路偉很少在市區露面,更很少打架,這一下他算是栽了。但他也沒有報案,遵守著江湖規矩。有人栽了就有人崛起,趙紅兵這群人以寡敵眾、以弱勝強,率先上了山而路偉卻沒敢來,很快就傳遍了“黑道”——之所以把“黑道”二字加了引號,是因為在20世紀80年代,正像是葛優在《大腕》裡說的:“中國根本就沒有黑社會。”
上世紀80年代初的流氓,由於剛剛在1983年被全國集中嚴打了一把,已經基本打光。新生代的流氓,大多是以大工廠的宿舍區、家屬院的子弟構成的團伙,嚴格地說,他們只是小混混,戰鬥力並不怎麼強。直到趙紅兵他們橫空出世,才改變了這個現狀。
路偉也是第一次栽得這麼慘,不僅他認了栽,他手下的兄弟也認了栽。他們都怕死,都怕張嶽這個出手就要殺人的活閻王。趙紅兵團夥一戰成名,成名就成在張嶽那要置人於死地的兩刀上。路偉這群以小偷為主體的流氓團伙註定是當地黑道上的流星,註定不是趙紅兵他們的對手,無論他們有多少人。
人多有什麼用?只能欺負弱者,在弱者面前耍耍威風。而趙紅兵他們只欺負強者,欺負成名已久的老流氓。欺負強者,是他們選擇並且堅持的一貫路線。事實證明,在江湖中混,這樣幹是捷徑。
15年後,已經成了鐵南餐飲娛樂業大老闆的路偉,在一次生意場合和趙紅兵邂逅,兩人握手一笑泯恩仇。幾杯酒下肚,眼花耳熱之際,兩人話多了起來。
“紅兵,我想知道當年捅我的究竟是誰。黑暗中我實在沒看清楚,到現在我也不知道。”
“為什麼這麼想知道?”
“我路偉活了40年,沒說過熊話,但是那次,我是真的怕了。他是想要我的命。”
“你想報仇?”
“不想報仇,你也知道,從那以後我已經很少參與社會上的事兒了,專心做生意。”
“想報仇你也報不了了。”
“為什麼?”
“前年摺進去了,去年春天執行的槍決,是張嶽。”
“是他!我真的要感謝他。”
“為什麼?”
“沒有他,或許我這一輩子都是小混混。他那一刀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