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的又是什麼?
據李宗仁說,紅軍入湘之後,中央軍本來可以“超越追擊”,即利用粵漢鐵路和湘江,從水陸兩路截擊紅軍,可是蔣介石卻屯兵湘北,作壁上觀,眼睜睜地看著紅軍繼續西進入桂。
紅軍要進廣西,李、白就要了命,所幸紅軍志不在此,他們往貴州去了。在李宗仁看來,這時候也完全可以不讓紅軍入黔。因為貴州那一帶地勢險要,只須破壞大路,留下小道,由黔軍和中央軍來個前後夾擊,也必能置其於死地。
可是蔣介石偏偏不這樣做,仍然採取那種“蠢到家”的蝸牛式尾追戰略,就跟商量好一樣,幾乎是隻手把紅軍給“送”入了貴州。
說蔣介石是戰略戰術失當的“蠢”,李宗仁絕不會同意。他認為,這是某人別有懷抱,一方面用紅軍來消滅異己,另一方面卻儲存中央軍實力,在紅軍後面慢慢跟進,以便一點點佔領紅軍離去後留下的地盤。
不愧是多年的老對手,彼此肚子裡的算盤摸得真是絲絲入扣。很多年後,蔣介石的公子蔣緯國在一本書上完全證實了李宗仁的這一猜測:他老爸當年確實是想用這種一石二鳥的辦法,來賺雲、貴、川的地方軍頭,以便完成國防計劃中的重要內容之一——建立抗戰中的戰略大後方。
既是“賺”,那就不能打,蔣介石此舉高明就高明在,由於受到紅軍威脅,那些本來堅決拒絕中央染指的西南山大王們竟然一反常態,爭先恐後地請中央軍過去“主剿”,結果“剿”到後來,貴州王王家烈一頭栽下馬來,四川王劉湘、雲南王龍雲雖然僥倖保住了位子,但也被蔣介石趁機滲透進去,從此就紮下根,趕都趕不走了。
楊虎城的擔心不是多餘的,蔣介石的確盯上了他的西北。
蔣緯國在書中認為,他的父親對未來的中日之戰曾有過通盤考慮,即一旦全面開戰,東南沿海難以守住,只能遷往內地,而這個內地,必須把南北都包括進去。具體來說,在南方,川、貴為核心,雲南為後方。在北方,陝西為核心,甘肅為後方。
在所謂的核心名單中,川、貴已有把握,剩下的就是陝西,而在川、貴、陝中,蔣介石又對陝西格外看重,認為是今後“禦侮復興之根據地”。
蜀中縱好,向為天府之國,然終偏於西南一隅,僅宜苟安而已,很難倚此成事。
想當年,諸葛亮那是多大一個能人,六出祁山,心血耗盡,卻只能出師未捷身先死,到了他的學生薑維,也是智勇兼備,能征慣戰的一員名將,接過遺志,出川九伐中原,比自己的老師還多三趟,仍然毫無建樹。
這說明什麼,說明要定天下,就必須先人一步,在北方搶佔戰略要點。
顯然,楊虎城不可能不瞭解蔣介石的心思,如果他不向後者拱手稱臣的話,無論紅軍被消滅與否,陝西這塊地盤都終將失去,更不用說經略大西北了。
此時此境,他和他的第17路軍都沒得選擇,如不主動出手只有遭殃,但自身力量過於薄弱,必須尋找同盟者。
東北軍作為陝西客軍,兵力上又明顯強於第17路軍,因此張楊之間開始也是彼此猜疑,但是共同的處境,很快就讓他們認識到,只有轉變連橫策略,與其他諸侯結成合縱陣營,才能在未來找到各自的出路。
本來兩廣事變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張、楊事前甚至已商定,如果蔣介石對兩廣動兵,則出兵援助兩廣。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隨著事態的發展,除了兩廣自己以外,能出手相助者甚少。
真正響應的也有,比如李濟深、陳銘樞、蔣光鼐、蔡廷鍇這些人,可他們都早已過氣,空喊誰不會,但又能起到什麼實際作用呢?
此時當然不是公開跳出來和蔣介石叫板的時候。
等到兩廣事變結束,張、楊與蔣介石的緊張關係不僅沒有得到緩解,反而再趨緊張。
因為蔣介石搞定了南方,可以專心致志來搞北方了。
張、楊要自保,就只能和其他北方巨頭一起,把“逼蔣抗日”進行到底。
先是諫諍。
以楊虎城所處地位,他不可能出這個頭。因此最初進言的是閻錫山和張學良。
趁著蔣介石舉辦五十大壽,一片喜氣洋洋,大家都高興的機會,閻、張相互看了一眼,便開始小心翼翼地獻上忠言,希望“委座”能放棄武力削藩政策,停止內戰,一致對外。
那一陣蔣介石像走鋼絲一樣,連著搞定“福建事變”、“兩廣事變”,自己也有點環顧宇內,雄視左右的感覺,正在興頭上呢,如何能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