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沒辦法完成的任務,除非昧下良心顛倒黑白。
李茂一夜愁白了頭,一早,青墨髮現他滿頭白髮嚇了一大跳,趕緊磨刀打水給他剃了個青皮光頭,李茂見青墨的嘴唇上起了個燎泡,打趣道:“來日方長,悠著點。”青墨苦笑道:“哪還有那心思,白天殺人晚上做噩夢,這苦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摩岢神通道:“高判官給的期限只剩一天,怎麼辦?”李茂吐了口氣,說道:“求老天保佑吧,看看今天有沒有人主動跳出來。”
青墨道:“事關身家性命,誰肯自己跳出來找死。”
李茂指著剛剃的頭,說:“握刀把子的尚且愁白了頭,那些引頸待戮的又能輕鬆到哪去。今日上午誰也別處去,讓他自己跳出來。”
祝香送了早飯過來,卻誰也沒胃口,祝香的眼圈發黑,這幾天青墨噩夢連連,總是半夜把她吵醒。苦苦地熬了一上午,節府內外風平浪靜,幕僚書吏們戰戰兢兢地出出進進,如一具具行屍走肉。
眼看過了正午,青墨忍耐不住了,他闖進李茂值房,言道:“與其自己死,不如隨便抓個替死鬼,酷刑之下,誰能不招?”李茂在練字,一上午寫了五百個靜字,心卻仍舊在烈油中烹煎,聽了青墨這話,他提筆做凝思狀,腦子裡卻是空白一片。
石空突然闖了進來,興奮地叫道:“嚴紈跑了。”
“跑了?!跑的好!”
“好1”
“正好。”
嚴紈,誰人能想到那個胖乎乎、色咪咪,善於阿諛奉承,貪財好色卻據說膽小如鼠又蠢笨如豬的嚴紈竟會有膽量勾結刺客謀害節帥,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嚴紈是接到都押衙薛英雄要告發自己的訊息後倉皇外逃,嚴格的說他牽扯的是一樁受賄案,受賄這種事李師古向來是睜隻眼閉隻眼的,一個貪汙受賄的人多半沒有太大野心,有這個把柄在手,隨時可以懲辦他,自然不懼他不順服,若是鬧的太過分或囊中羞澀,還可以殺一兩個拿來提振一下軍心士氣順道充實府庫。
但眼下這個酷烈的環境,被人揭發貪腐便是死路一條。嚴紈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正在羅織罪名準備藉機辦了薛英雄等人,想到去了薛英雄這顆眼中釘,節府以後再無敵手,嚴紈興奮的半夜睡不著覺,一向辦事不認真的他這回卻認真起來,他召集人手羅織罪名,左右推敲,務必要辦個鐵案出來,讓薛英雄萬劫難復。
悲劇就此發生,嚴紈的認真耽誤了太多的時間,薛英雄搶先發難,向高沐舉報嚴紈貪腐,證據是沒有的,只有道聽途說,高沐在舉報書上判字說:雖說不免捕風捉影,但或者也不是空穴來風,查一查。嚴紈聞報,倉皇出逃。
嚴紈一向被認為是青州王家的傀儡,王家管著淄青的鹽場,收著豐厚的鹽稅,還擁有一支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護稅隊,在青州苦心經營四十年,根深蒂固。當年李正已將淄青首府由青州遷移到鄆州,據說就是因為忌憚王家勢力太大。
嚴紈出城跑了八里地被李茂追上,自知難逃一死,拔刀自盡,在脖子上割了一刀,手軟皮硬,沒有成功,被青墨拖下馬按在地上,往嘴裡塞了兩把土防止他咬舌自盡,一時捆了個結結實實。嚴紈的逃跑觸怒了李師古,他將人交給薛英雄審訊,後者抖擻精神,苦幹了一天一夜,終於讓面軟嘴硬的嚴紈吐露了真相。
真相令人震驚:嚴紈受某人指使與刺客聯手,準備刺殺李師古,另立他人為節帥,至於幕後指使者是誰,事涉機密,只有寥寥數人知情,並不對外公開。
真相肯定是真的,幕後人物為了隱瞞真相,冒著巨大風險派刺客在戒備森嚴的軍府大牢裡結果了嚴紈的性命。
嚴紈雖死,罪不可恕,抄家滅族,接踵而至。
奉命抄嚴紈家的是李茂。
沒人懷疑這是一份美差,事實也的確如此,嚴紈家裡財富堆積如山,僅花椒就收藏了三千三百石,銅錢堆滿了整整五間屋子,天長日久,穿錢的麻繩都漚斷了,銅錢撒了一地,為了清點數目,臨時從內軍營徵調了八十名士卒,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時間才點出數目,因為工作量太大,好多人的手都被磨破了。
第166章 抄家 2
嚴紈的宅子有五進,左右各有兩座側院,宅後修有一座佔地十畝的私家花園。佈局嚴整、宏利,裝飾奢華、張揚,比節府更勝幾分。嚴紈的妻子趙氏,一個肥胖豪壯的婦人,帶著兩個酒色過度而顯得乾瘦的兒子跪迎在儀門外,那婦人見了李茂猛撲過來,抱著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說自己的丈夫是遭人陷害,請李茂高抬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