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繁華不敵鄆州,生機不及登州,整座城更像是座碩大無朋、暮氣沉沉的大兵營。
進了長安後,李結便不再對自己的身份遮遮掩掩,他承認自己就是當今天子的幼孫——雲安郡王李結。
李結隱瞞了自己的爵位,姓名卻是真的,認真校驗起來,他說的每一句話其實都是真的,他說自己在京裡做了一個待遇不錯、卻沒什麼事的閒官,又說父親也做著一個看似尊崇,其實無權的清望官。
他的父親便是當今太子李誦,果然是位地位清望,卻沒有實權的“高官”。
李茂謝絕了李結的邀請,沒有跟他去郡王府,約好改日登門拜望。
這個提議正合李結的心意,即使貴為郡王,也不能隨隨便便帶個陌生人回宅,這是皇家的規矩。
李茂三人先找了間客棧住下,休息一天,養足精神,到第二天上午才去淄青平盧軍駐上都進奏院拜會知院王炳臣。
中唐之後,各道在長安都設有進奏院,用於遞送公,傳遞朝廷資訊,也用來接送本道來京公幹的官員,辦理飛錢匯兌。
除此之外,進奏院還兼有收集京城和朝廷動態,充當本道的耳目的任務。
因此擔任知院的官員不僅幹練,更須是節度使的心腹親信。
王炳臣早在李師古父親李納當政時便在淄青駐上都進奏院辦差,李師古執掌淄青平盧軍後,對他信任依舊,十餘年來,知院的位置坐的牢不可破。
不過近年來,王炳臣的心思有點萌動,翻過年他即年滿六旬,精力衰退,難以應付上奏院的繁雜事務,擺在他面前的路有三條:
繼續幹下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無為而治,等治下鬧出大亂子被李師古革職;
急流勇退,趁著還有機會,為自己覓一條退路。
在長安廝混多年,王炳臣假公家之慷慨,著實結交了一些有實力的人,有人為他點出一條明路,讓他向鄆州遞交辭呈,脫離淄青體系,再設法將其運作到東都洛陽擔任御史大夫。
東都的御史臺稱作東臺,和長安御史臺一樣設有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三臺御史。
玄宗之後御史大夫不常設,以御史中丞領銜臺務。
東臺御史大夫,官階從三,位高卻無實權,通常用來解決資歷老、職位低的官員的階問題,在這個位置上守上幾年,基本上就可以致仕還鄉養老了。
由藩鎮幕職做到朝廷三高官,這樣的官道人生才算是完整,沒有遺憾。
第236章 哄你來當官
這件事運作至今也見眉目,現在的最大問題是尚未尋到接替自己的合適人選。自生出隱退之心後,這幾年他也做了些安排,院中現有幾個人單論才幹是能擔得起知院一職的。但王炳臣深知,上都進奏院的知院,不僅要能幹,還必須得到節度使的信任,二者缺一不可。
偏偏他看好的這幾個人都是在長安成長起來的,沒有在淄青為官的經歷,有人甚至至今還未曾去過淄青,更遑論得到李師古的信任。
王炳臣自忖淄青李氏待自己不薄,猝然離去,於人情上無法交代。此外,李師古也非易與之人,自己半道撂攤子若是惹惱了他,必是吃不了兜著走。
昨夜一位至交好友又過來催促,問他何日能卸職去東都,東都御史大夫雖不入流,卻是個養老的好去處,不止一個人盯著呢。
王炳臣為此頭大如鬥,今日一早,在粥館喝了碗黑米粥,拖著灌滿鉛的兩條腿慢慢悠悠來到進奏院,有自己的幾個學生在,日常事務根本不用他操心,急重的事,他們自會找過來,因此他走的很慢,表面很悠閒,心裡卻似油煎一般。
淄青平盧軍的進奏院搬遷過幾次,現設在皇城東面的崇仁坊,與皇城只一街之隔。設在這的好處是距離皇城近,辦事方便,距離東市近,採買禮,請客喝酒方便。缺點是坊內住戶繁雜,耳目眾多,屁大點的事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
因為這個緣故,他的兩個得意門生就勸他把公廨搬遷到遠一點的地方,王炳臣拒絕了,崇仁坊固然龍蛇混雜,但水渾的地方養料才多,進奏院是幹什麼的,不是修身養性找清靜的地方,他要的是耳目靈通,只有在這一潭渾水裡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剛踏進進奏院大門,書史秦造眠就一路小跑迎了過來,咧著嘴笑的後牙槽都能看見。秦造眠武雙全,追隨王炳臣多年,不僅是他的得力助手,還是他的準女婿,因為這個緣故,王炳臣看秦造眠就格外顯得親切。
見他行為孟浪,就拿出準泰山的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