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
大筐擺在李茂面前,揭開包裹的粗麻布,裡面是防水的油麻布袋,解開封繩卻是兩大筐白花花的食鹽。王儉伸手抓了一把,用舌頭舔了一下,吧嗒吧嗒嘴,讚道:“上品好鹽。”拍去手上鹽粒,轉身問李茂:“走私這麼多鹽,又公然拒捕,李兄弟你說他們是不是死有餘辜。”
李茂望著那兩大筐鹽,嗓子眼直髮癢,訕訕地笑道:“的確是死有餘辜。”王儉點點頭,說道:“這兩年軍府缺錢,莫說賞賜,就是弟兄們的常額也時常拖欠,這兩筐鹽俺本打算變賣了分給弟兄們補貼家用。唉……都讓這幫王八蛋給糟蹋了。老弟莫怪俺心狠手辣,世道不好,老實人總吃虧,逼著人作惡呀。”
兩名士卒走過來,各捧了一捧鹽,撒在了無賴的屍體上。王儉解釋道:“這些鹽梟把鹽看的比命根子都重,被官軍殺死後,只要在身上撒捧鹽,他的冤魂就不會化作厲鬼禍害人間了。”聽了這話,李茂心裡暗忖:王儉外表粗獷,心卻細的很,這幾把鹽灑下去,可不就坐實了文三兒是鹽梟嗎?
他又望了眼那十九具屍體,心裡百味雜陳。當初,他和王儉定計由他出面激怒文三兒,誘其動手,再由王儉現身抓人,定他個行兇傷人之罪,將其充軍豐州。
第017章 賞功
但乖滑的文三兒竟一眼識破了李茂的計謀,死皮賴臉地躺在那一動不動,李茂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讓王儉到城外蘆葦蕩設伏,由他將文三兒一眾引過去。在城裡文三兒忌諱人多不敢動手,蘆葦蕩裡渺無人煙,他還能忍住不行兇嗎?
李茂到莫可渡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城東的這片蘆葦蕩,那天他站在城南碼頭向東眺望這一望無際的蘆葦蕩,內心十分震撼,印象十分深刻。
李茂所定之計是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定文三兒一個罪名,把他趕出莫可渡,既為民除害,也解了薛戎夫婦之圍。
眼前這幅局面是他從未想過的,十九個活生生的人說殺就殺,成本只是兩筐繳獲未充公的私鹽。
文三兒是最後一個死的,他左腿的小腿骨被弩箭穿裂,起不來身,只能在地上爬。他抬頭望見伏擊他的是王儉,沒有哀嚎和告饒,而是苦笑了一聲,然後掙扎著跪好,默默地伸直出了脖子。王儉將弩交給身邊的隨從,沒有拔他的長刀砍剁,他抓住文三兒的髮髻,拔出腰間短刀,扯手鋸般血淋淋地鋸下了文三兒的人頭。
一滴血濺在了李茂的臉上,猶如腐蝕性極大的硫酸,燙的李茂心驚肉跳,恨不得把臉皮扯下來才幹休。
忽然,他的懷裡就多了顆血淋淋的人頭,是王儉丟給他的。
“斬鹽梟一顆頭顱,賞錢十貫,這是你應得的那份。”王儉咧嘴笑道,一臉的憨厚。
剿滅文三兒等鹽梟後,王儉帶著李茂去向鎮遏使嶽單來報捷,嶽單來大喜,當即命擊鼓升廳向群僚宣佈這個好訊息。待莫可渡鎮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到齊,嶽單來讓王儉將他如何得到線報,如何設計激將文三兒出城,如何設伏一舉殲滅群賊的始末經過說了一遍。這番瞎話是王儉精心編造的,幾番推敲,毫無破綻。
副將鄭圖得知文三兒被王儉滅了,心痛如刀絞,出言駁道:“才區區兩筐鹽,兩百來斤,算得上什麼鹽梟,王押衙就此痛下殺手,何以服人?”庫官張毅一聽這話立即反駁道:“鄭副將這話在下不敢苟同,朝廷明令各州:百姓販賣私鹽超過一斗即刻處以極刑,兩百來斤,夠他們死多少回了。”
張毅是嶽單來的心腹,跟王儉關係也不錯,對文三兒一夥早有不滿,他心知嶽單來對此事的態度,這才有恃無恐地跟鄭圖對掐起來。在莫可渡誰都知道,張毅的態度往往就是嶽單來的態度,故而他這一帶頭,形勢頓時呈現一邊倒的趨勢,眾人紛紛怒斥文三兒的惡行,認定他死有餘辜,王儉是在為民除害。
鄭圖在軍院雖也有幾個相好的同僚,但大勢所趨,誰又敢站出來替鄭圖出頭?
殺文三兒是個風向標,莫可渡鎮政局變化的風向標,這些官油子嗅覺敏銳著呢。有眾人撐腰,王儉的腰桿挺的更直,他衝著鄭圖嘿嘿笑道:“俺那位線人說了,文三兒從外地販了三千斤鹽到莫可渡,俺搜來搜去卻只搜到兩百斤,其餘的鹽都哪去了?鄭將軍,你知道嗎?”鄭圖勃然大怒,拔刀叫道:“姓王的,你設計殺人不說,還想往老夫頭上潑屎潑尿,我豈能容你。”王儉拍案而起,叫道:“自古善惡不兩立,來,俺不懼你。”
二人針鋒相對各不相讓,判事廳裡亂作一團。
鄭圖的官職雖不及嶽單來,資歷卻很老,在軍隊這個特別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