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手上有兵,他非但不會加害你的家眷,還會派人妥善保護,給自己留條後路。”
何泓還欲爭辯,韓鹽露譏笑道:“大丈夫做事幹脆利索,臨陣不決,豈不可笑。何將軍若是放不下,不如就此去投奔朱洄,也好謀個前程。”
莊園打個哈哈,安撫二人不要再吵鬧,計議已定,三人出見眾將,宣佈出兵平叛。
眾將轟然應諾,韓鹽露即回大營,拔營向西回媯州。何泓回營收拾兵馬,與莊園一起進城去窺探虛實。出營走出五六里,林中突然撞見一夥人,衛士飛馬圍住,來人大叫:“切莫射箭,是自己人。”
一人出班望何泓拱手拜道:“何將軍可認得我?”
何泓打火把一看,驚道:“黃奎將軍,你怎在此?”又望一眼,連忙滾鞍下馬,拜道:“雄武軍兵馬副使何泓拜見相公。”
張弘靖勉強一笑,說:“何將軍請起,盧龍軍譁變,我成了喪家犬,何將軍欲保我,還是順乎大勢取了我的人頭去謀富貴?”
何泓再拜:“朱洄反逆,何泓與他勢不兩立。”
張弘靖大喜,扶起何泓,盛讚其忠勇。
張瑞賢一旁說道:“相公遇險,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何將軍,何將軍,此處離你大營不遠,可否借貴地歇歇馬。”
何泓道:“張將軍如此說,我何泓無臉見人了,主公有難,何某焚身碎骨不足以報,豈敢推辭。”見張弘靖騎的是匹騾馬,便將自己的戰馬想讓,護著張弘靖去了自家大營。
莊園與何泓有約在先,兩家各自出兵,在幽州北門外會合,莊園大軍先到,卻不見何泓的身影,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正彷徨間,驟然,轟地一聲巨響,吊橋落下,幽州北門洞開,一騎持戟飛出,將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拋向莊園,大喝一聲:“敢反相公,這便是下場!”
莊園看時,那人頭正是北門守將龔小象,情知謀洩,又見來將更是魂飛魄散。
來將身高九尺開外,體壯如熊,他的坐騎毛色灰黃,較平常的馬整整大出一號,莊園認得此人,朱洄幼子朱克定,朱克定,幽州名將,與魏博史憲忠、成德王庭湊並稱“河北三大虎將”,皆有萬夫不當之勇。
莊園識得厲害,撥馬便走,其部大潰,朱克定催兵進擊,盡屠雄武軍兩千眾,莊園僅脫身走,人馬盡失,一敗塗地。
天曠地遠,星辰閃爍。
莊園無路可走,何泓未如期赴約,其心難測,韓鹽露更與他面和心不合,舊日又有仇怨,也不能去投。部將勸其速去媯州接管守將穆全萬的兵馬,莊園嘆道:“那是根牆頭草,風吹兩邊倒,我孤身前去,禍福難料。”眾皆嘆息,不知所措。
莊園忽問:“當今天下,誰稱英雄?”
部將答:“成德王承元、魏州田弘正,蔡州吳少陽,遼東李茂華。”
莊園問:“他們中誰待人最為寬厚?”
部將答:“李茂,金梯邕、雪碧華、高蘇都是其死敵,一樣收容重用。”
莊園道:“罷了,我等去投李茂吧,不求重用,但求安身保命。”
何泓聞聽莊園潰敗,忙勸張弘靖去媯州,媯州是雄武軍大本營,尚有兩萬軍馬,統兵穆全萬與何泓關係不錯,與韓鹽露卻不和睦。
張弘靖無可奈何只得允准,拔營向西走不出十八里,忽然有數騎追來,卻是韋雍、張宗厚,二人下馬謝罪,聲言朱洄早蓄謀反之心,二人察覺其異,欲向節度使稟報,被其派軍攔截,幸得盧龍軍中亦有忠義之士,暗中相助,方得脫身。
張弘靖心中並不十分相信,但事已至此,也無可奈何。韋雍建議張弘靖立即宣佈朱洄為反逆,令全軍共討之。
張弘靖猶疑道:“盧龍軍會聽我的嗎?”韋雍道:“聽與不聽另說,要緊的是搶佔先機,坐實了朱洄的反逆身份,相公便是代天討伐,亦無失察之罪,屆時大軍合圍,天下共討之,縱其軍強馬壯,到頭來也只有敗亡一條路。”
張弘靖默思片刻,允其所請,韋雍奮筆疾書數十手札,令何泓遣人分送各地駐軍。
張弘靖逃出帥府時,張瑞賢忙中不亂,把印信都帶在身邊,他現在仍然是無可爭議的幽州節度使。
幽州城,牙城內,節度使府。
血已變黑,粘稠難下腳,屍體層層疊疊,殘肢斷臂,人頭,肚腸,零零碎碎,四處皆是,觸目驚心,尤其讓朱洄感慨的是,張弘靖的妻妾兒女亦難逃厄運,女眷們不論老幼,不分貴賤,統統被亂軍扒的精光,私戶紅腫,渾身青紫,顯然是死前承受了令人髮指的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