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庭院中看雪去。斜對面角門處鴦兒正叉著小蠻腰厲聲喝罵兩個老僕,人老成精,兩個僕婦平素囂張跋扈慣了,除了薛青裹夫婦,便是薛丁丁也敢頂撞,更不用說溫柔心善的琅嬛了。
見兩個老僕被鴦兒治的服服帖帖,薛丁丁心裡竟大呼痛快,真是一物降一物,想不到你們也有今天。
薛丁丁收回了竹簫,心情壞了,什麼都不想做,索性回屋去睡覺。
睡覺也睡不著,就躺在**上看書,她的**頭常備兩本書,一本是新羅高僧秀山的詩集,一本是《王摩詰詩選》,秀山在新羅有“詩聖”之稱,王維則是大唐很有名望的詩人,在強手如林的大唐的詩壇上也佔有一席之地。
兩人的詩薛丁丁都很喜歡,可謂百讀不厭,從他們的詩中她能讀出兩個國家骨子裡的不同:大唐的風骨如高山大海,高不見頂,深不可測。新羅卻如一泓清泉,清的透徹,美的讓人心醉。
若非讓她從中選一個國家作為將來的歸宿,她選新羅,她骨子裡是喜歡寧靜安定的。
有時候讀書是最好的催眠手段,只是讀了兩頁,薛丁丁就睡著了,一覺醒來已是掌燈時分,睡眠充足,她精神煥發,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問鴦兒:“父親用過飯了嗎?”
鴦兒道:“沒呢,外面好像出事了,城主一整天都沒回來。”
薛丁丁心裡咯噔一下,忙問:“出了什麼事?”
鴦兒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道:“我哪知道,你睡著了,我一步不敢擅離,人沒出去,哪知道外面出了什麼事。”
說完也覺得過火了點,忙又改口道:“我先服侍你梳頭,再出去打探打探。”
薛丁丁卻覺得心神不寧,說:“頭不用梳了,反正又不出去,你這就去打聽打聽。”
鴦兒也巴不得出去走走,便取了披氅說:“我這就去,外面又冷又黑,你安心在屋裡待著,別出去亂跑了。”
鴦兒在這座宅子裡也混了十好幾年,人頭熟,出去逛了一圈,帶了食盒回來,說:“城主在軍事廳用餐,讓我服侍你先吃。”
薛丁丁道:“這麼晚了還在軍事廳,究竟出了什麼要緊事?”
鴦兒見敷衍不過,只好說:“嗨,也沒什麼大事,說是新羅人在前面吃了敗仗,好幾千人讓人一口吞了,大元帥要發兵報仇,大體就是這事吧,你也知道,軍事機密嘛,哪容我一個小女子去多問。”稍頓又道:“城主是大元帥的盟友,自然應該幫襯著點,調撥軍械、糧草呀什麼的,所以忙到現在。”
“打敗了。”
薛丁丁神色黯淡,前兩天跟金梯邕下棋時,他精神很好,說是走了一步好棋,可以一舉擒殺東州李茂,結束這場讓人心焦的戰事。看他信心滿滿,神采飛揚的樣子,薛丁丁也替他高興,夜裡做夢常夢見新羅大軍攻破了東州城,李茂跪在她的大英雄面前痛哭流涕,乞求饒命,結果還是吃了一刀,他的人頭滾落在地,他的女人跪在一旁痛斷肝腸。
這場景讓她興奮,好幾次她都從夢中笑醒,然後就開始為那個哭泣的可憐女人難過,她一定是深愛著他的,否則不會為他哭的如此傷心。可憐的女人,沒有了男人的庇護,她柔弱的肩膀要承受多少屈辱,她哪擔得起,這實在是很不公平。
如果真有那一天,她一定要好好安慰那個女人,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天意,天意如此,人力豈可違背。一個女人能做的只有順應天命,好好地活下去。
但是忽然之間,就說他打敗了,怪不得他今天下棋時提不起精神,原來心裡藏著這樣一件大悲喜,自己真是太不懂事了,不該纏著他下棋,讓他為難,也真難為他還能耐著性子陪自己。
薛丁丁心裡生出去見見他的衝動,但理智告訴她自己此刻去只會給他添亂,讓他分神分心,她最終還是忍住了,男人們的事終究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解決的好。
這**,金梯邕徹底失眠,當初金秀宗要求突襲李茂的指揮所時,他心裡是不以為然的,李茂的指揮所若那麼容易被攻破,他就不是李茂了。
但金秀宗出發後,他又滿懷期待,期待著奇蹟的出現,雖然理智告訴他金秀宗此去定勞而無功,但他想金秀宗即使拿不下李茂,也能給他製造點麻煩,自己的日子不好過,李茂的日子也別想好過,大家都苦熬日子,那樣才算公平。
只是他從未想過金秀宗會一去不復返,落了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接到黑鳳頭在東高山全軍覆沒的訊息後,金梯邕欲哭無淚,他和金秀宗是有恩怨,恩怨還很深,但那一刻他的心是痛的,痛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