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悟拍案大喝:“混賬,你是什麼人,倒敢支使起大帥來了。”
李茂笑道:“無妨,賢侄所言有理,高帥久在軍旅,未曾在地方呆過,對地方事務不熟悉,治軍用軍令,跟地方打交道嘛,得善於和稀泥,賢侄提醒的是,這個我的確得多多關注。”
被李茂一個一個賢侄叫,劉從諫既鬱悶又無奈,論年紀他比李茂小不了幾歲,可李茂跟劉悟稱兄道弟,他自然就是賢侄了。
此番出征因為時間太緊,後方糧草轉運不及,朝廷下詔暫由沿途地方籌糧供軍,終南山以南地區本是貧瘠之地,卻因地理偏僻,有終南山阻隔,避免了安史之亂的破壞,民生得到了很好的儲存,安史之亂時關中、河南地區的大批百姓南下避難,有效地開發了這片原本荒蠻之地。
安史之亂歷時八年,給大唐造成的創傷無以復加,戰後大唐原來的腹心地帶河洛關中,一片焦土,千里無人煙,經濟崩潰。
倒是山南的綠水青山為大唐儲存了一絲復興的元氣,只是戰後幾代君主都無振作之心或無振作之才,朝政不修,使得這股元氣未能善加利用。
久未用兵之地,一旦戰火臨門,百姓驚恐不安,一時謠言四起,百姓富戶紛紛避入山林,藏匿財物,地方官府徵集糧草任務繁重,時間又緊,加之高崇文軍令苛嚴,稍有違誤嚴懲立至,使得不堪忍受的基層胥吏大量逃亡,沒人幹事,發號施令的再叫喚也是枉然,於是老實人吃虧,於是人人不願做老實人,於是就形成了惡迴圈的死結。
劉從諫的話雖然不中聽,但卻觸及了問題的關鍵,這個問題不解決,必將妨礙整個戰局。李茂心急火燎地趕到興元府。
此刻山南節度使嚴礪已率軍南下討賊,行前以觀察副使張明俊主持軍府事務。張明俊進士出身,在地方做過刺史,又曾在吏部任職,文采斐然,自視甚高,對李茂這種既非名門望族,又非進士出身的人很是瞧不上眼,聞李茂要來,託辭巡視地方,避而不見。
李茂吃了個閉門羹,有些尷尬,秦墨、張琦兩個大怒,攛掇李茂以擅離職守罪將張明俊革職查辦,你做觀察副使可以沒事外出巡視,做了節度留後就應坐鎮理所支應四方,裁斷管內軍政事務,非遇緊要大事的確不宜輕易外出,李茂手中握有密詔,有便宜行事之權,真要處置張明俊不過舉手之勞。
山南西道的新任監軍使蘇佐明李茂是能說得上話的,他不作梗,張明俊有冤難申,何況他有錯在先。
李茂卻搖了搖頭,對秦墨、張琦說:“我們要以理服人,以德服人。這位張副使在吏部,在地方都歷練過,處理民政是把好手。再者嚴礪督軍在外征戰,你把他薦舉的留後給滅了,讓人家怎麼想。”
自進入山南節度使府以來,府中上佐一個都不曾露面,往來招呼的都是些無名無姓的小吏,即便如此,態度還不甚客氣,張琦為此憋了一肚子火,聽李茂這麼說,氣鼓鼓道:“他敢怎樣,還敢造反不成?”
李茂笑笑道:“造反或者不敢,磨洋工是免不了的。咱們這次出兵討賊有多少人?”
張琦掰著手指頭算道:“高部五千,嚴部一萬二,李部兩千,右軍兩千,河東三千。合計兩萬四。”
李茂又問:“劉闢擁兵多少?”
張琦道:“我明白你什麼意思了,嚴礪是主力,咱們得罪不起。”
秦墨道:“不是得罪不起,是要以大局為重,茂哥這是要等著秋後算賬呢。”
李茂道:“莫要以小人之心度我之腹,我向來是以德服人的。”
李茂讓人搬了把椅子坐在觀察府客堂裡慢慢的等,按秦墨和張琦的脾氣,李茂應該坐在軍府大門口去等,好好騷騷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張副使。
但李茂說要以德服人,二人只好收起自己的小心思。
張明俊假裝出巡,離城卻並沒有走遠,聽聞李茂坐在他的觀察府客堂裡等他,向左右哼道:“這位安撫使的脾氣倒不錯。”左右道:“京城盛傳,他手中握有便宜行事的密詔,明公還是稍稍遷就他一下。”
張明俊道:“非是老夫不肯遷就他,實在是這種口銜天憲的欽差最容易誤事,一面不懂裝懂,一面強詞奪理,到了地方作威作福,指手畫腳,不能成事,卻處處壞事。老夫就是要涼涼他,殺殺他的銳氣,最好他受不住氣自己走人。”
左右搖頭嘆息道:“明公這又是何必呢,寧開罪君子勿冒犯小人啊。”
張明俊道:“老夫一心為公,可不是和他置氣。”又嘆道:“得罪就得罪了吧,了不起丟官罷職回家種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