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有人說話,“不好啦,小丫頭斷氣了。”女人的驚呼聲。
“我的女兒……不會的……快抱過來我看看。”一個虛弱的聲音。
我睜開眼,見到了一張大號的婦人臉,不就是剛才抱著孩子的那個嘛。再低頭看看自己,天哪,我身上裹著一塊紅花布,竟是襁褓中的嬰兒了。我驚呼一聲,卻成了虛弱的嬰兒哭。
轉眼面前出現了一張混著汗水的臉,我笑了————媽媽!
這時,旁邊兩名婦人讚歎了:“你看這小丫頭還是和孃親啊,別說,長的還挺俊,一笑跟哭似地。”
“什麼呀,分明是一哭跟笑似的。”
我無心理會他們的評價,只看著媽媽傻笑。
新爹爹衝了進來,愛憐的看了一眼母親又看一眼我,評價道:“嫣然一笑百媚生,我們的女兒就叫嫣然吧。”我真不明白,一個還沒長牙的小肉球,他是怎麼看出來的百媚生,不過後來夫君評價說爹爹相當有先見之明。
後來我才知道,這是滿月的前一天,母親身子弱,到滿月了還沒有力氣下床,做孃的都不易呀。
等我長到終於能開口說話的時候,忍不住在無人時偷偷說道:“媽媽,是我啊,你是不是認不出了,嘻嘻!”
剛開始她東張西望,不知是誰在說話,我偷偷笑了:“媽媽連女兒都不認識了麼?”
她轉過頭來看我的表情不異於看外星人,連聲喊爹爹過來:“夫君,女兒中邪了,快去找道士來做法吧。”
爹爹逗我開口時,我卻緊緊閉上了嘴巴,一般男人都是狠心的,他們認為異類的必定要剷除。於是,他老人家說道:“娘子聽錯了吧。”
想必娘也不希望我中邪,於是寧願自欺欺人的相信自己聽錯了,第二天還是帶著我到尼姑庵裡去卜了一卦。
老尼姑搖頭晃腦的說:“此女命相奇特,每逢有難都會有貴人相助,逢凶化吉。只是體質瘦弱,不如寄養在庵裡,多受些佛祖庇佑。”
我死死揪住孃的衣裳,生怕她把我留在那個滿是禿瓢的地方。娘許是看出了我的意願,沒有答應。
老尼道:“此女生的嬌弱,目光卻是不遜,將來只怕性子烈,須知女孩子還是小鳥依人為好。不若取個小字叫做依依吧。”
母親點頭,拜謝了師太,回到屋徒四壁的茅草屋。父母都是極為孝順的人,母親懷孕時正趕上祖母生病,於是在這個窮的有上頓沒下頓的家裡,好吃的都給了祖母。母親常挨著餓伺候病人,做很多活計,累的昏倒過好幾次,於是我自幼身子單薄,還有畏寒的毛病。那時爹爹在一傢俬塾教書,掙一口微薄的口糧。
自那之後,我逐漸明白娘雖然擁有前世的容貌性情,卻沒有保留前世的記憶。於是我不敢造次胡亂講話,生怕她以為我愛中邪把我寄養到尼姑庵去。
說來也巧,幾年後逢端靜皇太后過世,皇上悲痛之餘,在全國甄選至孝之人。爹爹被舉孝廉,封作了縣令,一家人的生活就好了起來。
十幾年快樂的童年時光眨眼而過,如今竟面臨骨肉分離。我知道娘不會離開爹和我們去京城,就像爹不會納妾讓娘傷心一樣。他們是患難夫妻,相濡以沫,嘴上不說心中卻是刻骨深愛。
沒想到一夫一妻制的現代,我有一個花心的爸爸;三妻四妾的古代,卻有一個專一的爹爹。
造化弄人,莫不是上蒼有意讓我相信愛情麼?
天還沒亮,表叔就來接我們了,爹孃有意早早送走我們,是怕他們走後出亂子有人欺負我們姐倆。景安縣是柳安州最北邊的一個縣,在表叔家住了一個月之後,京城姨母家的一個管事帶著車馬來接我們了。
京都繁華耀花了我們兩個土包子的眼,雖是隔著馬車簾的縫隙匆匆一瞥,也足以讓人震驚,窺一斑而見全貌。
“韌兒,一會兒到了姨母家,切記萬事小心,別讓人笑話了去,說咱們沒家教。”小聲叮囑小我兩歲的弟弟。
他鄭重的點頭,頗有老爹成熟穩重的風貌。
街道邊鱗次櫛比的高大建築連綿起伏,高高的臺階之上,硃紅色的兩扇大門敞開著,碩大的牌匾上刻著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梅侯府”。
不錯,這就是姨母家了。傳說中的公侯府邸,已過世的老太爺有軍功,被先皇封做綏靖侯,作為富二代的兩個兒子卻沒有一個習武的,老大襲了爵位,老二也就是我的姨父從小愛讀書,如今官居三品禮部尚書。然祖先有命,家和萬事興,於是他們兩大家子沒有分家,一直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