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面前的蔡金山和董媽,眼眶略略紅了一圈,道:“許是腹中難受,說是一直都沒睡踏實,剛剛喝下了藥。”
蔡金山面色沉著的聽著,安慰孫氏道:“等藥性上來,就不礙事了。”
孫氏點頭,但願如此吧。
董媽道:“老爺昨夜起來那麼多趟,這會子腹中難受指不定也是餓得慌。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不然,我去給老爺下碗雞湯麵?老母雞的雞湯可滋補了!”
“董媽媽,千萬莫要。”大槐樹這邊突然傳來一道略有急切的聲音。
這邊的董媽和孫氏都將目光投過去,便見阿財將坐在輪椅上的文鼎,從大槐樹的另一面推出來。孫氏這才察覺文鼎竟然也一直等候在屋門口。是他太過安靜了,也是因為她心思慌亂,滿滿的全是梁愈忠那蠟黃青白的臉,都忽略了外面的事情。
“文兄弟,你怎麼在這裡?陳大人叮囑過,這樣的冷天,你得多呆在屋子裡好好歇息啊……”孫氏上前兩步,關切道。
文鼎微微一笑,看了眼自己腿上搭著的褥子,道:“多謝三嬸掛念,我不妨事。”
語速略停了下,又道:“只是三叔昨夜脾胃遭遇重創,此時最是忌諱油葷。虛不受補,待三叔明後日元氣迴轉,再喝雞湯也不遲。”
“文兄弟說得在理,昨夜李大夫臨去前,也是這樣交待的,我在邊上聽到了,只是還沒來得及跟夫人細說。”蔡金山道。
董媽一臉懊色,自責道:“瞧瞧我,差點壞了事,幸好有文兄弟適時提醒。那我這就去給老爺熬點小米粥,坐在爐子上,等老爺醒了再喝幾口潤潤嗓子!”
文鼎朝董媽這邊投來淡淡笑意,微微點了下頭。又跟孫氏道:“三嬸也莫要太過焦心,三叔不會有事的,不過是這兩日人要吃點苦頭,就當是祛病消災。”
孫氏還真不曉得寡言少語的文鼎,說起安慰人的話來,竟然也是字字句句熨帖在心。她感激的點了點頭,眼眶又紅了一圈。
董媽點頭的功夫都沒有,轉身就去灶房準備去了,踢到一塊石板,差點摔跤。
孫氏在後面喊住她:“董媽,你莫要自責,我知道你是好心。你跟我一樣,急的主意都亂了。這大年邊的,可別再摔著磕著,當心腳下啊!”
董媽動容的連連點頭,拍了拍衣裳轉身急匆匆進了灶房。
這邊,孫氏也打發蔡金山下去了,原本是打算今日熬麥芽糖,但是梁愈忠這病倒了,一切計劃都打亂了。
“文兄弟,你趕緊讓阿財送你回屋歇息去吧。這院裡風大。”孫氏扭頭叮囑文鼎,臉上難掩倦色。
文鼎點點頭,阿財上來,沉默的推著文鼎朝著內院的月亮型拱門處緩緩而去。過拱門的時候,文鼎側首看了眼身後的內院。
孫氏扶著冰涼的石桌僵直著身子站在那裡,一副心思飄忽的樣子,大槐樹的一片枯葉。被風吹落下來,落在她的頭頂,竟是渾然不覺。
文鼎收回目光,先前柔和的臉龐瞬間冷凝下來。
曦兒娘對曦兒爹。那應該是一種風雨共濟,相濡以沫的守護和關懷吧?他在心底問自己。
這些最平常最樸實的關心和情感。為何往往都只存在於這樣最尋常樸實的夫妻中呢?
從前,他一直都不相信男人與女人之間,除了錢,權,利及色的交易,還能剩下些什麼?
而如今。在這裡,在梁愈忠和孫氏這對最平常最不起眼的夫妻身上,他看到的是真正的關心和守護。
文鼎的眼底劃過一絲羨往,還有些淡淡的惆悵。
“速速飛鴿傳書,讓文卿火速出山一趟。”剛剛回到西廂房,文鼎沉聲跟等候在屋裡的阿貴沉聲吩咐。
阿貴的身手只是其次,文鼎最看重的,是他那一手馴養信鴿的本事。
“少主,這樣……不妥吧?”阿貴驚愕道。阿財也是一臉震驚。
“有何不妥?”文鼎眼也不抬的問。
“文卿大夫,他。畢竟是您麾下最得力的軍醫,軍中兄弟剛剛經受一場重創,這個節骨眼上讓文卿大夫出山,不太妥當。”
阿貴頓了下,偷偷看了眼文鼎的臉色,沒有任何表情,眼睛還是微微眯著的。
“嗯?還有呢?”文鼎問。
阿貴壯了壯膽子,繼續往下說:“況且,小姐的爹,不過是區區胃疾,找邊上的大夫瞧過,抓了藥吃不就成了麼?請文卿大夫出山,那不是大材小用麼?”
阿財垂著眼站在一側,一言不發,心裡卻在極度掙扎和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