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原本是打算擺在前院的堂屋,但是孫氏說夜裡那邊有點冷,不如後院大飯堂暖和。
於是,酒席便擺在後院的大飯堂,兩張大桌子沒有分開男女席,而是拼接起來湊成一張大桌,所有人都坐了席。
飯堂裡面擺著四隻炭火盆子,雖然用的是一般的炭,其中還混雜著些炭頭,難免有些刺鼻的煙味。但是,比起村裡九成的人家用不起炭,過冬都是拿鋸碎了了木頭沫子混合著松枝取暖,錦曦家的待遇已經是極好的了。
錦曦留了個心眼,將門窗的地方都沒關嚴實,好方便煙味的散出。
小年這一夜,錦曦家可謂是溫馨熱鬧。屋外天寒地凍,滴水成冰,飯堂裡卻是溫暖如春。過年的年味,隨著這些歡聲笑語,杯盞交錯,孩子們的歡呼,而越發的濃郁,如一罈封存許久的老酒,濃香四溢,讓人心醉。
幾家歡喜幾家愁,然與此同時,隔著一塊池塘的村子裡老梁家那塊,又是另一番光景。
梁愈洲和崔喜鵲兩口子,秉承成親時候就約定好的,每年的小年夜,都要去村那頭的老崔家陪著崔喜鵲的爹孃一塊過。
老梁頭這個月是跟著四房過,於是,崔喜鵲下晝的時候便跟大房如今的當家媳婦桃枝那說了,讓老梁頭小年夜去大房過,這邊梁愈洲也跟老梁頭給說好了,老四兩口子天色煞黑便鎖門去了老崔家。
桃枝和金氏在大房的灶房裡,金氏坐在下面塞柴火,桃枝把持鍋上,切菜剁菜下鍋翻炒煸熗蒸煮,桃枝一一做的得心應手,嫻熟利落。
不一會兒,各種菜的香味,便充盈在小小的灶房,惹得外面堂屋的梁禮青,不一會兒就把頭朝灶房這邊探一探,。
“四弟,紅燒鯿魚起鍋了,你來幫二嫂嚐嚐鹹淡?”煙熏火燎中,桃枝溫婉的聲音朝灶房門口,扶著門框的那雙半大小子的手喊道。
扶著門框的手顯然動了一下,略略一遲疑,便傳來梁禮青的哼聲:“是鹹是淡你自個不會把握嗎?虧得你還拿著鍋鏟站上鍋,裝模作樣給誰看!”
哼完,梁禮青轉身便離開了灶房門口,踢踢踏踏著回了他自己的屋子,一頭就栽倒在床上。把床上新攏的麥麩皮枕頭假想成桃枝,狠狠的用拳頭砸了兩下。
“臭寡婦,霸佔了我二哥,把一家人哄得團團轉,還想用魚來收買我?哼,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比錦曦那賤丫頭,還要長一歲呢!”
又砸了兩拳頭,胸口還是悶悶的,這才發現這床上的床單被套還有枕頭,全都換了乾淨的。
“該死的寡婦,啥時候跑到我屋子裡來了?”梁禮青氣的漲紅了臉。他下意識伸手在那枕頭上擼了一把,不再是以前摸上去那種油膩膩的觸感,他嗅了嗅自己剛剛砸過枕頭的拳頭,咦,再不是以前那種汗味混合著頭油的難聞氣味。
手上竟然還留著一絲淡淡的香胰子的氣味,這氣味,說實話,還真是好聞。梁禮青坐在床邊,皺著眉頭髮呆。
灶房這塊,金氏有點誠惶誠恐的跟桃枝那欲言又止了好幾次。
“枝兒啊,那啥,娘曉得你是個好嫂子,你四弟那……”
“娘,你甭擔心,我沒事的,四弟還是個半大孩子,我做嫂子的不會跟他較真。”桃枝一邊把切好的豬肝往油鍋裡推,邊對灶口的金氏投去一個放心的笑意。
灶房裡暗淡朦朧的光線中,嫋嫋升騰的熱氣,映著桃枝溫婉的面容,給人的感覺的這麼的柔順可親。
金氏咧嘴一笑,誒了一聲,滿心歡喜的埋頭繼續往灶口裡添了一大把柴火。
“哎喲,娘啊,這灶裡的火勢過旺了,豬肝子受不住。”桃枝擱下鍋鏟,三兩步繞到灶門口,接過金氏手裡的燒火棍往灶裡倒騰了幾下,柴禾被分散開,火勢也隨即矮了下去。
桃枝看了眼身旁習慣性的站起身,因為慌亂和內疚,而下意識揪著衣裳角的金氏,桃枝鼻頭微微一酸。
婆婆這是從前在奶奶譚氏的威壓下,留下的陰影呢,桃枝少不得聽孫氏和錦曦提過,譚氏對犯錯媳婦們的懲罰!
桃枝微微一笑,對金氏柔聲道:“娘,沒啥,糊一點點也不礙事,勝小子就愛吃有點焦糊的豬肝子湯。下回,你要往鍋裡添大柴禾之前,就看看鍋裡的菜勢,要麼問問我,沒啥,啊!”
金氏愣了下,看著面前兒媳婦這張友善親和的笑臉,直直的點點頭。桃枝弄好灶口,又趕緊起身去了鍋上。
這邊,金氏垂下頭重新坐下身,抬起袖子悄悄抹了把眼角的溼潤。這一切真像是在做夢,她竟然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有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