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巋又笑起來:“母妃錯了,孩兒閱人無數,休休小姐不過是其中之一,何談情投意合、兩心相悅?”他帶著狠意看著母妃,加重語氣,“轉告沈不遇,我不過是葷腥味吃得太多,換個口味罷了。”
蓉妃被徹底擊垮了,她氣得全身發顫,指著蕭巋,髻上的玉墜步搖晃得錚鏦作響:“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兒子?你給我滾出去!”
蕭巋發洩完了,痛快得酣暢淋漓,他湊近蓉妃,滿臉促狹邪氣地笑:“母妃別生氣,明天孩兒就要當新郎官了,您理應高興才是,說不定明年這個時候您就可以當上皇祖母了。哈哈……”
他笑得肆意,邊笑邊往外走,等他的身影隱退在殿外,那陣惱人的笑聲還縈繞在殿樑上,久久不能消逝。
蓉妃頹廢地癱在梨花木椅上,絲絲陰涼從腳底一直升到心窩,撞得心口隱隱作痛。這才想起裡面還有人,一口氣哽得難受,有氣無力道:“出來吧。”
等了半晌,才見幔帳掀了一角,休休緩慢地走了出來。她的臉色慘白慘白,如雪般透明,清澈的瞳孔裡空洞洞的,彷彿她的神志已飄蕩在遠處,眼前的景象俱不真切。
“休休……”蓉妃緊張地喚了一聲。
休休的眼睛瞪得渾圓,似乎要在透深的夜色中探索出一絲光亮,又掙扎著想逃避眼前發生的一切。蓉妃後悔不已,心竇顫動得厲害,情不自禁抓住了她的手。這才發現,休休彷彿剛從冰窖裡出來,一雙手冰冷透骨。
事已至此,蓉妃只好勸道:“休休,既然知道了,就想開點啊。不是你的錯,不怪你,是沈大人不對……”
休休仿若未聞,僵直著身子往外走。蓉妃又擔心地喚了她一聲,拉著她的手不敢放。
休休這才將目光移向蓉妃,緊抿的嘴角牽起嘲弄的笑,道:“是該好好轉告沈大人一聲,他的計劃又落空了。”
蓉妃頹然鬆手。休休也未施禮,穿過鮫珠紗的門簾,一步步向殿外走去。
甬道上,一架步輦正靜靜候著。蕭灝錦衣翩翩,看見她的臉色,臉上淡淡的笑意旋即斂去。
他走過來拉住了她的手,擔憂地望著她:“怎麼了?三哥說了些什麼?你的手為什麼這麼涼?”
休休的雙眼迷離空濛,卻突然嗤地笑了:“原來是這樣哦……”
蕭灝感覺不妙,忙扶住她的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該來,不該來……”
休休嘴裡細碎念著,已站立不住,
整個人滑落在蕭灝的懷裡。
萏辛院。
休休獨自坐在雕花長窗旁,臉無血色。面頰迎著日色,彷彿一道冰雪雕琢的剪影。聽燕喜說,這兩天來,休休總是以這樣寂寞的姿勢坐著,久久不語,偶爾落淚。
蕭灝沉默地站在她身後,嘆了一口氣,來到屋外。
此時暮色漸重,皇宮方向隱隱有禮炮聲傳過來,暮春的風拂過院牆,攜進幾許百合香。一場舉國歡慶的婚典即將開始,而他心中煩悶得厲害,除了過來陪休休,再無要緊事一般。
那日他將休休送出皇宮,沈不遇等候在宮外,一見休休半清醒半迷糊狀,大驚失色,便匆匆帶著休休離開。蕭灝自是不放心,緊隨而去。
休休悠悠醒轉,看見沈不遇,情緒極不穩定,歇斯底里地大哭起來。這時候二夫人柳茹蘭也聞訊趕來,一改往日溫婉安定的模樣,抱住休休哭道:“誰都不要阻攔她!讓她痛痛快快哭一頓吧!可憐的孩子!”
她指著沈不遇,突然罵了他一句。而沈不遇狼狽地站在那裡,全然沒有宰相的威嚴,絮絮地細說,試圖解釋什麼。
沈家鬧成這樣,蕭灝本想退避,剛出屋,卻聽見休休嘶啞的哭叫聲:“你不是我的父親!我的父親已經死了!兩年前死了!”
蕭灝終於明白了。
他不由得想起初次見到她的模樣,青澀單純,笑意乾淨,在沈不遇面前誠惶誠恐低眉狀,哪會知道,這個人就是她的親生父親?
他再次替她難過,出神地望著窗邊的剪影,看著看著,眼裡也有了溼意。
柳茹蘭和欣楊快步進來,對著蕭灝福禮,柳茹蘭輕聲道:“四殿下,宮裡在催了,你快回去吧。”
蕭灝並未在意,只微微一笑:“無妨。大婚的是三哥,他們都圍著他轉,我在不在都一樣。而這裡有個傷心人,不是嗎?”
“四殿下為人和善溫良,請勿替休休擔心,傷心人總有傷口癒合的一天。親情終歸是親情,打斷骨頭連著筋呢。”
欣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