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孃的名字,我叫念兒。”小姑娘大方地糾正他,聲音清脆。
蕭巋緩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陽光帶著金色的光暈沐浴念兒的全身,蕭巋細細地打量著她,抬手撫摸著她柔滑的頭髮,她的臉像初升的雲霞,純得不見一絲瑕疵。
“念兒,念兒……”
蕭巋失態了,他不禁低喃道:“真像……”
蕭灝這才近似殘忍地笑起來,他精心安排的這一招,就輕易地卸下了蕭巋所有的偽裝。他感到莫名的亢奮,就如八年前他打敗了他,這一次他依然要他輸得心服口服。
於是,他將念兒的小手放在蕭巋的掌中,示威性地揚眉道:“我的女兒。簡直跟她娘一個模子出來的,是吧?”
蕭巋定定地望著念兒,深深的打擊差點將他擊垮。他隱忍著痛的眸間,絕望和悲涼壓抑著,又慢慢滲透四肢百骸。
此時,他那樣絕頂聰明的人,已經看透了蕭灝的用意。於是他剋制住自己,握著念兒的手,另一隻手拍拍蕭灝的肩,狀似隨意,卻咬牙笑道:“確實喜歡。多謝你的賀禮,灝弟。”
蕭灝以勝利者的姿態縱聲笑了,笑聲刺耳入骨,劃過宮牆,傳得很遠。
盛宴過後,蕭灝前往平陵祭奠梁帝,一路車前侍衛清道儀仗隨行,好不張揚奢華。
念兒想是水土不服,用完藥膳便沉沉睡去。
蕭灝無奈將她留在皇宮。
樓殿寂寂,風吹楊花亂紛紛。
蕭巋拉著念兒往寢殿走,念兒的小身形有點搖搖欲墜,但她竟然跟得上他的腳步,甚至咯咯笑起來。
寢殿內,念兒張望四周,小獸一般依戀在蕭巋身邊,一雙瞳孔亮閃閃的。
“皇上,這裡是什麼地方?”
蕭巋並不言語,他細細地打量念兒,細細地摩挲她美麗的衣裙,彷彿有所判定,有所期待。念兒感覺不到絲毫的害怕,只是奇怪地望著他。
終於,蕭巋從裡裙翻扯出一塊寫滿字的布帛,布帛被仔細縫在夾襖和裡裙之間,誰都無法察覺。蕭巋小聲地念著,聲音都顫了。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這就是她臨別時留給他的誓言。
他深吸一口氣,眼裡有淡薄的水霧,突如其來的喜悅一浪浪湧入心胸。
“休休,你終是不負我!”
他激動地一把將念兒抱住,像是抱著他思念已久的那個女子。
八年了,她的體香,她的餘溫依稀還在。那時的她還是桃李年紀,淺淡眉目,霜雪肌膚,望向他的眼眸溫柔如水……窗外是朦朧的月色,他們瘋狂地相愛,他對著她,感覺她就是一件最熨帖的軟袍,通體都是軟軟的溫暖。
只是,他們不得不選擇了分離。
她走的時候,是整整一路的蘭香雲影,他任憑她的身影在風裡飄蕩搖擺,他保護不了她。他們依依地說著再見,她恍惚地笑,讓他感覺用不了多少日子,他們會等待到一場春風再度來臨。
這一去,相隔千里萬里。他忍辱負重地活著,將思念和渴望深埋,卻不知道,他們愛的種子早就結成了果。
“休休,你等我。”
他狠狠地說著,彷彿含了一口苦丁茶,苦澀又甘甜。
“皇上,您哭了嗎?”念兒問道。
他笑了,聲音顯得分外的柔和:“年輕的時候,我做錯了許多事,把最珍貴的東西都丟失了。現在,我要把它奪回來。”
裘枕下,平整地放著那塊梔子花蕊玉,樸實得沒有一絲豔麗的色彩。歲月磨去了它最初的光華,卻更加平滑柔和。
蕭巋將它細心地掛在念兒的頸脖下,念兒低頭掂起蕊玉,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皇上要送給念兒嗎?”
“這是送給念兒的見面禮,回去給你娘看,知道嗎?”
念兒鄭重地點頭,又問:“皇上把它送給念兒,皇上不就沒有了?”
蕭巋恍然,重新握住了念兒的手:“有,我帶你去看。”
他們出了寢殿,方轉過一道迴廊,蕭巋的寢殿後面是個小花園,老遠已聞到陣陣香氣。他們站在花園中,空氣裡瀰漫著淡淡清香。花園裡無奇花異草,園中央一株梔子花樹尤為醒目,想是紮根得深,綠葉層疊青翠,上面的梔子花正大朵大朵地綻放著。
“是樹爺爺嗎?”念兒又好奇了。
蕭巋輕輕颳了刮念兒微翹的小鼻子,耐心地回答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