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自是紅日直照。休休回頭看,卻沒有宮女跟來,料想自己出來早了,便慢慢繞過玉菏池,駐足眺望。遠處錯落別緻的亭臺樓閣,在陽光的照耀下越發流光溢彩。也不知是哪位娘娘的宮殿?她暗自思忖著,雙頰卻微微發熱。
發了一會兒呆,沿路賞景過去,她不知不覺走到甬道。
休休想到甬道垂花門一帶,沈不遇就在那裡等她。她加緊走了一段路,卻聽見後面咔嚓有致的腳步聲。她扭身看去,大群宮廷侍衛、常侍宮人挽抬一架輦輿,正威風凜凜、氣派十足地從那邊趕過來。看那上面悠閒自得、一身翠黃的,不是蕭巋會是誰?
休休急忙往巷邊躲避,低首躬身站立。頃刻之間,眼前片片暗紅色宮服井然閃過,彷彿生風,吹起休休的衣袂裙角。待她直起身,那輦輿已揚長而去,頃刻隱沒在空蕩綿長的甬道盡頭。
這就是所謂的皇家氣派吧。休休抿了抿嘴,淺淺一笑。
終於走出垂花門,拐到空曠處,她環視四周,哪裡有沈不遇的影子?
細想可能沈不遇有事耽擱了,他是宰相,自然宮中事多,斷不可能在日曬風吹之下獨自等待她,還是自己在此耐心等候為好。
她就這樣突兀地站在漢白玉雕欄旁,盈盈而立,溫煦的陽光照射在她身上,如同碧雪寒水裡怒放的一枝素心蘭。她明晶澈亮的瞳仁中,映顯出一抹忽然出現的翠黃。只見面前之人長身玉立,五官精緻得讓人驀然不得呼吸。
休休驚詫於蕭巋竟沒走遠,喃喃不得自語。她眼睜睜看著他立在她面前,嘴角牽出一絲嘲弄,聲音確是極冷漠的:“是在這裡等我嗎?”
她立時紅了臉,急忙解釋道:“不是的,我在等相爺一起出宮。”
“他不是已經走了?蔣琛,可是看見宰相出宮了?”蕭巋揚起眉毛,問身後不遠處佇立的侍衛。
“是。”蔣琛回答得清亮有力。
蕭巋嘲弄的笑意愈來愈濃,似乎在說:怎麼樣?撒謊也不看看我是誰。
休休做夢也沒想到沈不遇會棄她而去,心中著急,暗想相爺可能一開始說的是在宮外等她,自己當時一時緊張沒聽清楚搞錯了位置,現在必須趕到宮外免得受他叱責。如此一想,她也不加解釋,微微施禮,順著一條道急急離去。
她進宮的時候只是跟著沈不遇走,並沒在意來時的路,只憑記憶似乎覺得前面便是。怎奈皇宮裡面庭院深深,這樣重重疊疊、七轉八拐竟難辨東西南北,好不容易以為柳暗花明了,卻發覺自己又折回了原處。
那蕭巋仍好整以暇地站在那裡,似在沉思,一見她,臉色陰晴不定,奇怪地問:“怎麼又回來了?”
休休已是滿頭大汗,窘迫至極,只好如實相告:“我迷路了。”
蕭巋哧地笑出聲,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而且笑聲越來越大,驚動了遠處憑欄棲息的林鳥,撲簌撲簌向碧空飛去。好容易止住笑,蕭巋盯住她,似在自言自語:“沈不遇在耍什麼花樣?”沉吟片刻,嘴角抽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看來只有我送你出宮了,偶爾做做好事也好。”
他的話語活潑又爽朗,如春風拂楊柳,一掃先前的陰霾之氣。休休眨動著雙眼,心想:原來這人笑起來更加好看,先前有點誤解他了。她心生愧意,不由得朝他粲然一笑。
蕭巋一愣,隨即下令道:“蔣琛,送這位小姐出宮!”
蔣琛在前面引路,休休踩在結實光亮的青磚上,周圍寂靜無聲,只聞得裙襬輕觸鞋面發出的窸窣聲響。她回過頭去,白玉欄杆處已經不見了蕭巋的身影,只見走過的青磚鋪就的御道,筆直而綿長。
出得宮門,沈不遇的馬車靜候多時,讓她以為自己真的記錯了地方。
這是休休的第一次進宮經歷,短暫,甚至模糊。她隱隱感覺到,蓉妃娘娘、三皇子殿下,他們都是生活在另一個世界的人,錦繡鋪地,花香滿園。她與他們的認識只是一種奇異的幻象,細細地回味,又像是一團麻絲凌亂地交纏。那種感覺,她真的無法去形容。
粉黛篇
壹
“太好了!你馬上去準備狩獵的行裝!”
沈不遇在柳茹蘭房內來回踱步,滿臉抑制不住的興奮之情。他如此叮囑了一番,又不禁仰頭長嘆:“事情比預料的好,真沒想到!”
柳茹蘭也是一臉喜色,她明白老爺招個養女實是為了與皇家聯姻。休休進宮,她忐忑不安了半天,這會兒也笑道:“三皇子平日驕橫,冷漠得很,今日倒待見咱家休休。”
“璞玉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