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休聽了,像是急著逃避什麼似的,爽快地應答:“好。”
兩人出了院門,發現懿真站在原地翹首等待。蕭灝開玩笑道:“懿真,要不要一起去?”
懿真白了蕭灝一眼,沒好氣地催他們離開:“我才不想討人厭呢,你們走吧。”
蕭灝和休休對視,不禁笑了起來。
沿著青石步道往裡面走,巡邏的宮中侍衛影影綽綽。今日天色極好,天氣也解人意,盪漾著和煦晴暖,這樣的天色讓休休的心境澄明瞭許多。
蕭灝一路指點,兩人說笑著拐過幾曲雕欄,看兩邊松柏森森,杏花開得豔豔,楊柳吐了新芽,掩著幾處樓臺亭閣。此地寂靜無聲,連宮女侍衛走動的影子也沒有。
“這裡是什麼地方?”休休好奇道。
蕭灝平靜地回答道:“以前我母妃住過的院子,後來這裡就荒廢了。”
休休一隻腳已經邁進院子裡,見屋門已加了鎖,瑣窗緊閉。因無人管理,地上雜草蔓藤叢生,一陣蕭蕭的風吹過,碎葉殘花飄了一地。如此荒落景緻,使人倍生幽怨悲涼之情。休休靜靜地看著,自語似的道:“你娘這麼早離開你,太可惜了。如果尚在,你會是個受寵的皇子,也不至於去那麼遠的浣邑。”
“天命如此。”蕭灝搖搖頭,“後宮佳麗無數,我娘真活到現在,日子也就如這般荒疏冷落。大哥有皇后和支援他的重臣,三哥有父皇,我夾在中間,並不見得好過。”
“你不是有鄭大人嗎?”休休想起那個說話如洪鐘的浣邑侯鄭渭。
“可他不是親生父親。”
蕭灝的聲音低低的,彷彿透著悵然嘆息。他不再言語,蹲下身,挽了袖子,很熟練地拔起荒草。
休休默默地望著他,那時,她多少有些瞭解他了。
她幫著將拔下的雜草放成一堆。蕭灝不知從何處找來一把鏟子,兩人合力將草埋了。休休微仰起臉,像個孩子般笑了,語氣極軟:“我也是這樣幫我爹幹活的。”
一層暖色現在蕭灝年輕的面頰上。恍惚間,他很想向她訴說衷腸,可心裡千言萬語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攥住她的手,輕輕地攏住了她。
休休回到院子時,日色已經照到頭頂,宮婢已經將午膳備好。
懿真依然站在門口,瞧見休休回來,一雙眼睛沒有情緒地動了動,連擠出一絲笑容的力氣都沒有了。
休休知道懿真等的人是誰。
這一日,那個人自始至終都沒出現。
宮內開設的教坊,教的都是些婦德、婦言、婦容、婦功。時局紛亂的後梁,連梁帝的龍位都岌岌可危,但王公大臣家裡的閨訓還是缺少不了的。家家在女兒懂事起,便教以貞順辭令、婉娩絲麻,到了十來歲早學得熟諳精通。
設立教坊,實則讓皇子們可以近距離接觸那些佳麗,做到心中有數,明年遴選皇子妃便簡單了。因此,那些成年的皇子天天愛往教坊鑽。來得最勤快的數大皇子蕭韶,他又是最好脾氣的,甚至有人作弄他,他也不生氣反被逗得開懷。蕭灝也來過多次,但他只是去休休的院子裡,喝杯茶,聊上一個時辰便告辭。
當皇子妃是每個姑娘夢寐以求的事。她們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滿園華光珠耀,天天鶯聲燕語,伴著剪剪秋水的明眸,連後宮裡的白玉蘭都耐不住地過早開了。
當然,嫁給三皇子蕭巋是她們最大的願望。三皇子受皇上專寵,又才高八斗能文能武,他會是儲君之位最有力的競爭者。所以她們翹首期待,天天盼著三皇子能出現。
據說這段日子三皇子殿下公事繁忙,又加上不住在宮中,越想見到他,越是見不到蹤影。
一晃便到了陽春三月。
院子裡草花滿地、五色紛披。空氣如洗一般潔淨,隱隱還有花香漫漾。遠處風箏飄搖,和風吹送,更有說不盡的愜意。
休休覺得人活泛起來。
這日從教坊回來,懿真跟別人玩去了,院子裡只剩下休休一個人。見天色晴好,休休將房門外的海棠搬到陽光下。正忙碌著,院門外有了動靜。
只聽內侍操著公雞腔喊道:“蓉妃娘娘到!”
蓉妃款步而入,著廣袖深襟的織錦宮服,雲鬢高簇,一對青鸞的步搖簌簌抖動。她總是那麼潔淨而端莊,令休休不由得想起沈府夜鎣池那片青碧。她忙行禮跪下,道:“不知娘娘駕到,有失迎迓,尚求娘娘恕罪。”
“休休說哪裡話?我是閒得慌,故過來看看你。”蓉妃扶起休休,臉上掛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