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女兒,不令她做學問,只學些女紅針黹,誰知道這貞月十分聰慧,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將那花兒繡得引來蝴蝶,將那樹木繡得引來百鳥,活靈活現,精美非常,聲名大噪。
這貞月本就不需靠這刺繡為生計,因而只是閒來時候做一些,多數都為自家親朋收藏,偏這位貞月姑娘夭壽,不到十六,還未出閣便得了一場大病死了,她親朋也都是富貴為官者,極少變賣,因而這貞月姑娘的繡品雖珍貴,但傳世的極少,即便偶爾有一兩副,也價值萬金。世人本將這貞月姑娘的繡品稱之為“月繡”,但後來一個詩人好事,只說,繡字不雅,配不齊貞月清雅,便將繡字改了,換做一個痕字。
自此,世人都稱這“月痕”。
魏夫人曾有一副月痕單本,上頭繡的是一隻小蝴蝶,不過姑娘們尋常用的帕子罷了,她十分珍視,命人裝裱,平日裡都收著,只有碰到款待貴客才拿出來略擺一擺,也有人曾出價一萬兩她也沒捨得賣,十年了,林旋兒也只見過兩三次。
如今一次見到六副一套,就那麼隨意放置,便是連下人也可隨意翻看,蔚為奇事。
低頭看那地上的毯子,柔軟如棉,雖說是紅色的,但細看下來,卻並非只是一色,便是用超過十中不同的紅色羊毛線編織而成的,看來層次清楚,色澤鮮亮。
光是這一間,只怕連神仙也住得下了呢!
轉過後頭,便是臥房,門上懸著蔥綠色的荷花軟簾子,掀開簾子進去,寬床軟枕自不必說,便是牆上懸著的《蘭亭序》就讓林旋兒咋舌不已,那是褚遂良的摹本,亦是真跡。
前頭一個書架,裡頭整整齊齊、滿滿當當都是書,右邊一面一人多高的銅鏡兒,光晃晃地照著自己,她不由得嘆了一聲,如此腌臢,難怪招人嫌棄,倒是那個雪蟬還不錯,由始至終不曾嫌棄過自己。
低頭再看,竟發現那地上的磚兒也碧綠的,雕刻著精細的牡丹圖案。
在往裡頭,便是浴房。
珠簾擋住,裡頭便是一個屏風,屏風上雕的是《美人出浴圖》,個個柔膩玉脂,敞胸露懷,看得人面紅耳赤,屏風上頭掛著棉布,只見熱氣騰騰往上頭冒。
她掀開珠簾,繞過屏風,頓時驚呆了。
若說先前的兩個房間讓她眼界大開,那這浴池便讓她懷疑自己的眼睛。
只見那尺子四尺見方,懸著雪白的輕紗,鑿著瑞獸的漢白玉鑲岸,裡頭設著一直沉香木凳,沒入水中,恍如忽然天成,房中未點一盞燈,卻仍舊有光映照,那四圍的四根石柱之上,竟然鑲著四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
池水妙曼,水波輕柔,珠光幽暗,陣陣軟香,霧雲騰起,這讓林旋兒一時間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方,仿似仙境一般,恍惚起來。
正看得發呆,只聽到外頭門輕輕一響,林旋兒忙出來瞧看。
只見雪蟬將改好的衣裳放在床上,看到他出來,羞紅了一張臉,才又忙道:“先生需要我幫忙麼?”
林旋兒這才想起,她定然是誤會了,忙笑道:“沒有,只是謝謝姑娘。”
雪蟬忙笑道:“不必謝,先生本是咱們的大恩人,我服侍了老太太這幾年,從未見她這樣高興呢!方才還問你來著,我說你睡下了,她還說讓你明兒個一早就跟她下棋去呢!”
目送她出去,林旋兒將門拴起來,這才放心地褪下身上的衣裳,浸入池中,周身舒坦,洗淨了一身的汙泥,又將那已經壞了的衣裳扔在一邊,她心中暗笑,人生際遇無常,幾日前她還在為不能再繼續行醫痛苦,生活在京城的貧民窟中,以為人生只剩下暗無天日的苦挨,如今卻在這天上人間一般的地方暫得安生,想來也算一番奇遇,這位老太太,原來又三個兒子呢!
這三爺已是如此出挑之人,想必其餘兩個也定是人中之龍,他們家大富,卻不似魏家一般銅臭,那些常人視如珍寶之物,不過是手邊尋常擺設罷了,可想而知,客房尚且如此,主人家的便更不必提了,方才只顧著給老太太診視,倒也真沒注意期間物件擺設,不過,即便再好,也早就老太君弄得亂七八糟了。
累了一夜,躺在床上卻始終無法閤眼,只睜著眼睛等到天亮才勉強濛濛地睡去了。
也不知什麼時辰,只聽到外頭有人敲門,又不停地喊,先生。
這本就不是林旋兒日常的稱謂,加上睡得迷迷糊糊,自然沒有聽實,便只是翻了個身兒,又睡去了。
幽幽轉醒過來,她自己不知,已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雪蟬是個心眼兒實在的丫頭,還在門口等著呢!林旋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