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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我要留著他。”重烈睜開眼睛,那黑色的眸子直視獨孤休的雙目,方才懶散放鬆的神情褪去,便是敖烈國主不容人違抗的威嚴。

“敖烈國中也有信奉赤帝教義的信徒,若風夭年聯合這些人策反,或可東山再起光復鮮風,何不在行軍途中謊稱不敵勞頓,駕崩西歸?”

“你讓我言而無信?”重烈冷道,面色表情有些不太愉快。

“陛下本就無所謂仁義道德那些虛名,今日怎會為了一小小的敵國十二皇子躊躇思量……”獨孤休硬聲道,明知說了戳痛重烈的話,卻如鯁在喉一瀉而出。

“出去,”重烈低吒,撩起水花便撲在了獨孤休俊美的臉頰之上,顯然已經是壓抑住了素日裡要爆發出的怒氣,“此事我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獨孤休依言退下,回味著這句話卻覺得心中忐忑不安。

如此敷衍的藉口,是重烈第一次使用。

自自己八歲開始,便陪同六歲的皇子重烈前往鵲翼朝為質子,十年的質子生涯,八年的成王之路,“自有分寸”這句如此生疏的話,獨孤休還是第一次聽到。

而聯絡這幾日重烈瞧著那風夭年的眼神,早不似對個敵國俘虜的那般獵鷹的冷漠,倒有一種說不清地關切之意,便在獨孤休心底受傷的同時,滋生出一種恐慌的情緒來。

他那孤獨的,高高在上的王啊,究竟會被叫風夭年的少年,變成什麼陌生的模樣?

但無論如何,從自己第一眼見到這個王者之氣十足的孩子開始,直到未來生命的盡頭,獨孤休知道,自己都會陪伴在這個男人的身邊。

將他視為自己的天、自己的命、自己的信仰,以及……可以為之毀滅的存在。

言而無信、弒母篡位、嗜血兇殘……重烈不知道為何入夜無法安眠,反反覆覆只覺得腦子裡面無數細密的聲音絮絮耳語,令人心煩意亂。

這是世人對他的評價,那些恐懼而渺小的人們,因為憤怒和仇恨而產生的竊竊私語。自己應該早已經聽習慣了,為何卻時不時前來自己的內心攪動一番……?

重烈覺得睡意全無,便披了件外罩便起身出帳,偶有幾個守夜兵士看見國主跪拜行禮,夜仍是一如既往的寂靜,唯有柴火噼啪燃燒之聲驅散了黑暗的死寂。

不知不覺,竟走到了風夭年的帳前,猶豫了片刻,重烈仍是低頭掀帳而入,瞬間的黑暗讓他一時間不能適應,片刻便瞧見醉臥在床榻一邊抱著酒壺的弟弟重雅。

又是這般酣醉……還放著自己的帳篷不去,又混到風夭年帳中睡覺!重烈皺眉踢了踢那爛醉如泥的傢伙,對方卻咕噥著翻了個身,大字朝天地打起了呼嚕。

風夭年正在熟睡著,微微張開的嘴唇看起來像個天真無邪的娃娃。淺青色的褻衣鬆鬆垮垮幾乎包不住那瘦弱的身子,一頭淺色的頭髮亂糟糟地披散在枕頭上,更顯得他的病容有些許憔悴。

這就是鮮風國的新王風夭年,一副無害弱質的模樣。

很難想象那日在赤封山門的正中,他登基為王時刻的神聖模樣。

亦很難想象,他因成為了亡國滅族的最後一根血脈,而揹負的沉重罪孽。

重烈不知為何,看見那張睡顏心中便有突然安定的感覺,頭腦中便胡思亂想起“信仰的力量”、“神明的庇佑”之類,自己不想相信的屁話。

他自嘲笑笑,用劍鞘勾了勾凌亂的被子,將風夭年□在外的腳丫遮蓋了起來,剛準備離開,卻見風夭年翻了個身子,抱緊了身上的被子蜷縮了起來,口中囈語道:“水……來人……”

真是一個受人照顧慣了的貴族皇子。重烈搖搖頭,俯身從床榻的桌几上拿過水壺,便蹲□子讓那水壺的口子湊近了風夭年的嘴唇。

對方卻沒有就著喝下,卻閉著睡眼抓住了重烈的手腕,迷迷糊糊便往自己的嘴裡倒去,咕咚咕咚兩口下肚方睜開眼睛。

重烈就這樣冷不丁對上了那雙惺忪的鹿眸,黑暗之中即便是睡意朦朧,亦有一種令人目不轉睛的魅力,而那雙握著自己手腕的手掌,溫和柔軟,竟讓重烈並不急於掙脫,反倒更湊近了分毫,想瞧瞧這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會說開口說些什麼。

“原來是敖烈國主陛下,”風夭年揉揉眼睛眯起了眼睛道,“難不成……是來與我做個了斷的麼?”

“不是。”重烈牙縫裡擠出了這麼個回答,壓抑著心中的不快。

沒想到這孩子第一句開口竟然是這個?

沒謝謝自己深更半夜為他蓋被子就算了,不謝謝自己喂他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