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素錦的少年人一頓,略微急促的腳步也緩了下來。
果然,還是太激動了。
身後的武將亦隨著他的步伐慢了下來,冰冷的瞳子閃過瞬間的錯愕。
往日風光無限的八皇子府,此時被全副武裝的武將們團團包圍的水洩不通。而八皇子宇文飾,非正處於事非的中心。
“等等,孫將軍這是出了何事?公主之事皇上不是還未做決策麼?”他還未開口,緋衣武將卻有些等不及了。“況且刺客也自盡了,根本便是死無對證。皇上這是……?”
“這……”孫庭海正是當日殿堂之上,宇文飾非力保之人。此時此刻要他親手拿下宇文飾非亦是十分為難,無奈皇命不可違。“當日遊園,其實聖上也喬裝在場……太子亦是一直伴君左右,一口咬定是八皇子欲圖行刺皇上意欲謀反。”
至此,那溫雅的八皇子才驀地一怔。
白衣素錦的少年公子這才道:“孫將軍所言,當日皇上也在場?”
“是,聖上當日微服出巡。且太子亦在場。到遊船時,忽然遭遇刺客。幸而,後來刺客亦被制服,皇上除龍體受驚外並無大礙。不過皇上至今並未完全同意太子的說法,只是下令將八皇子收押天牢。”答案是肯定的。
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孫庭海抱拳道:“孫某這條命是八皇子救的,孫某一定會竭力護八皇子安全。公子,請放心吧。”
曲聆水微微頷首示意,忽低聲道:“有勞將軍了,告辭。”
因為尚未論罪,且是皇親國戚,宇文飾非走的不算狼狽。至少,他腰背筆直。經過那白衣素錦的少年人身側時,忽歉意一笑。
他接收到友人歉意的笑容,心下明瞭卻更有些責怪。
帝王微服,怎會走漏了風聲。既是遇刺,卻為何從未聽崇明提起?鳳陵王疲於與歌朝周旋,宇文飾非鋃鐺入獄,他身負帝王的不信任。那麼──
這場博弈,坐收漁利的是誰?
……太子?
不,還不夠。
宇文懷善既已身居東宮,即使皇弟確實改過自己的風頭,但真有必要兵行險招麼?
還是……
他望了眼身側的緋衣武將,彷彿是在塞外待的久了,連氣息也有所沾染。便是一眼,忽感到一股風沙迎面而來。
很……冷啊。
是夜。
孫庭海果未食言,他在天牢裡見到了宇文飾非。
果如孫庭海所言,宇文飾非並未受到刑具折磨。整個人依舊溫文儒雅,雍容有度。曲聆水看著看著,聲調裡忽然隱隱有絲倦殆的韻味:“你大可不必殺她。”
“只怪她是宇文綺容。”玄衣金邊的少年答,眉宇間仍溫雅不減,一笑足以令人心暖。“聆水可還記得,我曾說過她已不是當年的那個小九兒了。”
他從不指望可以瞞過他。
聰明如他,又怎會看不出來?
令刺客佯裝太子府之人刺殺他宇文飾非,不慎誤殺公主,而後將太子定罪。
──一切本該是如此。
但是依照目前的狀況看,這出苦肉計有些弄巧成拙的意思。究竟是誰,又插了一手從中作梗?
以太子有膽無才的個性,要做到這點恐怕不容易。
“但是,行刺父皇的卻決計不是我。”
“我知道。”他答的篤定,卻偏生出雲淡風輕瞬間落子定局的感覺來。
有第三個人,暗中操縱了這一切。
那個第三方故意遺漏下刺客是八皇子府的人。無非是想利用這點坐山觀虎鬥。如若故意露出刺客之事是太子所為,那麼情勢到時便會一面倒。太子勢必被廢,而他宇文飾非便會得勢。這樣於第三方,半點好處也無。
而今,第三人設下這欲蓋彌彰的局。便是等著太子與宇文飾非鬥個你死我活,無論哪一方贏了,屆時都是坐收漁利。
“不用裝作不在意,我知你是真心疼這個妹妹。但只因你是宇文飾非,我便無法說什麼。”他伸手勾了壺耳斟了杯酒:“霏雨桃花,我特意為你帶的。”
伸手接過,宇文飾非突然問:“你可知那日,我為何事被父皇關了緊閉?”
曲聆水面露靜楚:“你要阻止指婚之事。”
我明白,我都明白。你只是……真的心疼這個妹妹。所以,如今殺她只是下策。
“我不會怪你。”
“聆水可愛她麼?畢竟……三月之後,你與她便要結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