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笙歌散後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靜。
而信的末尾留的正是砂的名字——幽居深宮遙寄寵侍砂。
砂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心中的鬱結也隨之散去,他將那詩反反覆覆讀了數遍,才依依不捨地將它摺疊好,如獲至寶似地揣進懷裡,然後抬頭看向尹丞熙和薛紫然,面帶赧色地說道:“讓二位大人見笑了。”
尹丞熙勉強牽出一抹微笑,道:“如此,我們就不打擾慕砂侍衛了。”說著,便欲離開。
“等一下!”砂卻叫住了他,折身回屋去,不一會兒又拿出那份離鳶寄給尹丞熙情詩,笑吟吟地塞進尹丞熙手裡,道,“尹大人可別介懷,主子也給你寄了信,只是卻寄錯了人而已。”
尹丞熙強按捺住心中突然湧起的悸動,表情平靜地接過那信,待看完那信的內容後,也和砂一樣,紅了臉。只不過砂是因為幸福,而尹丞熙卻是害羞的成分居多。
薛紫然這個“外人”在一旁看到這幅“妻妾和睦”的畫面,莫名地覺得有些煩悶,不欲再多呆下去,便道:“尹大人,慕砂侍衛,若無事,那我就先告辭了。”薛紫然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不能再陷下去了,他跟離鳶的情人們不一樣,他和離鳶,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薛紫然現在有些後悔自己一時頭腦發熱給離鳶寄去的那封信了,恐怕他們那個高貴的公主收到後,一定狠狠地將自己嘲笑了一番吧?也好,就這樣斷了聯絡也好,免得他總是靜不下心來,他……
“喲,原來慕侍衛這裡這般熱鬧啊!”一個清朗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來者搖著他那把剔透的玉扇,笑得分外和煦——不是林清許又會是誰?他斜眼瞥到尹丞熙手中的信,心中霎時明白了幾分,遂道,“怎麼,難道公主也把你們的信寄錯了?”
砂愕然:“左相也收到了公主寄給左相的情詩嗎?”
“是啊!”林清許點了點頭,裝作傷心地說道,“可惜那情詩卻不是寫給我的,讓我難過了好久。不過看到你們,我便釋懷了,看來公主有些粗心哪——不知誰收到了公主給我寫的信?”看他那篤定的表情,似乎十分有自信離鳶會給他寄信一樣。
“是我。”尹丞熙回答道。他看到那信末尾寫著的“幽居深宮遙寄林相清許”時,也是發了很長時間的神——當然,尹丞熙打死也不承認那是因為他吃味了。
“那你可有帶在身上?”林清許又問道。
尹丞熙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那封信來,遞給了林清許。林清許微微一笑,展開那信,毫不避諱地念道:“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銀霜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李商隱的《無題》,嘖嘖,這可不是情詩,而是在考我呢!”
薛紫然只覺得他們的笑臉分外刺眼,再留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來,遂輕咳了一聲,見那三人都望向他,才說道:“你們聊,我就先不打擾了,告辭。”語罷,轉身便走。
“右相,”林清許卻叫住了他,“你就不想知道,公主寄給我的信,原本是寄給誰的嗎?”
薛紫然腳步一頓,道:“與我無關。”說完,他又抬起了腳。
“我剛才去右相府找你,可是你的管家告訴我,你去弄月公主府了。於是我又趕到弄月公主府來——你怎麼能說,與你無關呢?”林清許看著他的背影大聲道。
薛紫然聞言,渾身一僵,轉過身來,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清許慢悠悠地走到他身邊,從袖口裡拿出另外一封信來,遞給了薛紫然,輕聲道:“我也是才知道,原來公主對右相,一直都沒有死心呢——而我剛才觀右相的表現,似乎對公主也並非無情。”
薛紫然一把奪過那信,然後又覺得自己表現得太過,乾咳了一聲,慢條斯理地展開那信,映眼便是離鳶分外勁秀的字型:
妾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
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
只願君心似妾心,定不負相思意。
最重要的是,在信的末尾留下的是“幽居深宮遙寄薛郎紫然”。
薛紫然只覺得自己已經死寂的心再次活躍了起來,他盯著信上自己的名字良久,確定沒有看錯,才將信摺疊好,揣進懷裡,望向林清許略帶戲謔的眼,面上不由有些發熱:“我……”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