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魯。他們肚裡的鬼胎,李璟如何能知曉,只從他們表面的話去理解罷了。
李璟聽了他們二人的話,沉默一會,才說:“罷了,罷了。陳卿可回去代朕草寫詔書給郭廷謂,就說朕已無能力援他,讓他自己作主自便吧。至於他們家屬,朕當妥為保護,這一點也寫進去,作為牽掛他的一條繩索。”
說畢,流下兩行眼淚。
陳覺領旨而去。齊王李景達也覺得無趣,便也一同告辭。
二人走後,李璟酒也懶得吃了,倚著瀨芳亭的欄干呆坐,心事索回,他望著那亭外池中,滿池破敗的荷葉,心中一顫,暗想,難到自己國家也會如這荷葉一樣,在強烈的北風之下,要枯黃而死嗎?忽然,一陣風聲過去,送來遠遠的笛聲,如泣如訴,不知是那個富人又在吹斷腸曲。李璟不由打了一個寒戰,呆呆想了一陣,驀地,喊大監:“拿紙筆侍候!”
他走到幾步前,提筆揮毫,不假思索,便寫出了一首《攤破浣溪紗》的詞來:
菡萏香消翠葉殘,
西風愁起碧波間。
還與容光共憔悴,
不堪看。
細雨夢迴雞塞遠,
小樓吹徹玉笙寒。
多少淚珠何限恨,
依欄干。
寫完,方才擱筆,宰相馮延巳早已叫起好來。說道:“陛下這道詞,情景交溶,感人肺腑,尤其‘小樓吹徹玉笙寒’一句,真千古絕唱也。”
那些文人學士,徐鉉、韓熙載等,也跟著叫好。
可是李璟只是搖頭苦笑。
馮延巳最善揣摸李璟的心事,他見李璟不似平日那樣歡樂,便安慰道:“陛下,江北戰事偶而失敗,也不過勝敗乃兵家之常,以後形勢,實難預料。那周主柴榮以前兩次下淮南,都是過了年才出兵。目前年關將盡,他必然發收兵回中原過年,祭拜祖宗。一旦他回兵,淮南空虛,我軍便可乘時反擊,收復失地。比如去年,他佔有了我們滁、揚、泰、舒等州,他一走,我們不是就又收復了嗎?望吾主勿憂為是。”
李璟聽了,才略略放下一點心,宣佈罷宴,自回後宮休息去了。
他急盼傳來柴榮退兵的訊息,可是總是事與願違。一封封的戰報傳來,都是不利的訊息:
清江口之戰,南唐水師全軍覆沒;
南唐水師統帥陳承昭被周兵活捉;
柴榮過年竟不收兵轉回汴京,反而揮兵東進,包圍了楚州;
周兵攻佔有海州,楚州陷落;柴榮大兵沿運河南下,進駐揚州。
這一連串的訊息,從十二月一直到第二年的二月,使李璟無法過個安生的新年。終日陷於苦惱之中。
而更令他生氣的事,是他的親兄弟李景遂,寫了奏章,要求辭去嗣君之位。嗣君就是皇儲,李璟的接班人。由於李璟要傳位於兄弟,而不是傳位於兒子,所以不稱太子,而稱為嗣君。
皇位都不希望了,這明明是認為南唐王朝已沒希望。李璟如何不惱怒。痛斥李景送一頓。
可是李景遂並不買帳,乾脆稱病不來朝見,卻一連寫下十道表章,派人送來,堅決辭去嗣君。
作為嗣君,是皇帝的接班人和助手,要幫助皇帝斷決日常政務,他既堅決不幹,無人協助處理政務,留他已無意義,只好下詔改封為晉王,加天策上將軍,江南西道兵馬元帥,洪州大都督,太尉,尚書令一連串最高官銜。李景遂卻藉此跑到洪州(今江西南昌)去了。
同時,又立兒子李私冀為太子,代替了李景通的職務。
禍不單行,雪上加霜,李璟的另一個兄弟,齊王李景達,也上表來了,以多次戰敗,無力統軍為理由,要求辭去兵馬大元帥的職務。
李璟被逼得無法,只好同意,讓他改任潤州大都督,那潤州就是現在的鎮江,與江北的揚州隔江遙遙相對,正是周兵進軍江南的第一站,他如何敢就此職,便以南方的吳越出兵響應後周,浙西危急,要求到浙西去督師。李璟也只好順了他心意,改任他為撫州大都督,李景這便藉此遠遠躲到撫州去了,比李景遂跑得更遠。
眾叛親離,連自己的親兄弟都不願為自己保駕了。李璟已覺得將要陷入山窮水盡之境。
就在這時,樞密使陳黨報告了更壞的訊息。
周主柴榮的大軍,已從揚州進駐長江北岸的迎鑾鎮,近千艘的戰船駛入了長江。先鋒趙匡胤率領一支艦隊,殺到長江南岸,突入潤州江防守軍營寨大殺一陣,放火燒了寨柵,然後方返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