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4部分

那天下午的某個時候我見到了第一種可能成為我親愛的可靠的朋友的動物。船殼上有碰撞聲和刮擦聲。幾秒鐘後,一隻大海龜出現了,它靠船那麼近,我彎下腰去就能抓住它。那是一隻玳瑁,它懶洋洋地划著鰭,從水裡伸出了頭。它醜陋的模樣十分引人注目,堅固的發黃的棕色龜殼有大約三英尺長,上面長著一塊塊的海藻,深綠色的臉上長著一張尖尖的嘴,沒有嘴唇,兩隻鼻孔就是兩個實實在在的洞,黑色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我。那副表情既傲慢又嚴肅,像一個壞脾氣的老頭,心裡總在抱怨。這隻爬行動物的存在本身就是它的最奇怪之處。和線條優美的滑溜溜的魚相比,它模樣古怪,浮在水裡顯得很不協調。但是顯然它是在自己的環境中,格格不人的是我。它圍著船繞了幾分鐘。

我對它說:“去跟船說我在這兒。去吧,去吧。”它轉過身;後鰭輪流划著水,一會兒便沉入水中,不見了蹤影。

第46章

在船隻應該出現的地方堆積起來的雲層和漸漸消逝的白天慢慢將我微笑的彎彎的嘴角拉直了。要說這一夜或那一夜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夜晚,這是毫無意義的。我度過了那麼多糟糕的夜晚,沒有一夜可以被評為糟糕之最。但是,在我的記憶中,在海上度過的第二個夜晚異常痛苦,這種痛苦與第一夜焦慮得發呆的情況不同,那種焦慮是更常見的痛苦,是崩潰,包括哭泣、傷心和精神痛苦;這種痛苦與後來的痛苦也不同,後來我還能有力氣去充分體會自己的感受。在那個可怕的夜晚之前,是一個可怕的傍晚。

我注意到救生艇周圍有鯊魚出現。太陽已經開始拉上帷幕,白天就要結束了。那是橘黃色和紅色平靜的爆發,是一首偉大的變音交響樂,是一塊超自然尺寸的彩色畫布,那是太平洋上一次真正壯麗的日落,而我卻沒能好好欣賞。那幾條鯊魚是灰鯖鯊——速度極快的尖鼻子食肉動物,長長的殺人的牙齒引人注目地從嘴裡伸出來。它們大約有六七英尺長,其中一條還要更大一些。我不安地看著它們。最大的一條迅速朝船游過來,似乎要發起襲擊,它的背鰭伸出了水面好幾英寸,但就在快要到船面前時,它卻沒入水中,以令人畏懼的優雅動作在水下滑行。它轉過身來,這一次遊得不那麼近,然後消失了。其他鯊魚在船附近待的時間更長一些,在不同深度的水中來來回回地遊,有幾條就在伸手可及的水面下,看得清清楚楚,還有幾條在更深的水裡。還有其他的魚,大大小小;五顏六色,形狀各異。要不是我的注意力被吸引到別處去,也許我會更仔細地打量它們的:〃橘子汁〃進入了我的視線。

她轉過身來,把手臂放在油布上,那動作就像你我抬起胳膊,非常放鬆地搭在旁邊的椅子背上一模一樣。但是她顯然並不放鬆。她帶著一副非常傷心悲痛的表情,開始四處張望,慢慢地把頭從一邊轉向另一邊。就在那一瞬間,我們與猿猴之間的相似之處變得並不可笑了。她在動物園裡生了兩隻小猩猩,這兩隻雄性猩猩分別有5歲和8歲,它們身強體壯,是她的驕傲,也是我們的驕傲。毫無疑問,她在仔細搜尋水面,不經意之間模仿著我在過去36個小時內所做的事的時候,心裡牽掛的就是他們。她注意到了我,卻沒有表達自己的心情。我只是另一隻失去了一切、必死無疑的動物。我的情緒突然變糟了。

後來,鬣狗只嗥叫了一聲,算是徵兆,然後便露出了殺氣。它已經一整天沒有從狹窄的住艙裡出來了。現在,它把前腿搭在斑馬體側,伸過頭去,用嘴咬住了一塊皮,用力地拽。斑馬肚子上的一長條皮被拽了下來,像禮物外面的包裝紙被撕開了邊緣整齊、又長又寬的一條,只是現在被撕下來的是皮,因此沒有聲音,而且遇到了很大的阻力。血立刻像河水一樣噴湧而出。斑馬恢復了生氣,吠叫著,噴著鼻息,發出長長的尖叫聲,來保護自己。它匆匆邁著前腿,昂起頭,想要咬鬣狗,但卻夠不到那頭野獸。它搖晃著那條好的後腿,卻只說明瞭前一天晚上敲打聲的來源:那是蹄子敲打船側發出的聲音。斑馬保全自己的努力只讓鬣狗突然瘋狂地嗥叫和撕咬起來。斑馬的體側有了一個裂開的傷口。鬣狗已經不再滿足於從斑馬背後伸頭去咬,它爬到了斑馬的腰上。它開始從斑馬肚子裡拽出一團團的腸子和其他內臟。它的行為沒有任何規律。它在這兒咬一口,在那兒吞一口,似乎被眼前這麼豐盛的食物弄得不知所措。吞下半個肝臟以後,它又開始用力扯發白的氣球一樣的胃囊。但是胃囊很重,而且斑馬的腰部比它的腹部要高,血又很滑,於是鬣狗開始滑進受害者的身體裡。它猛地把頭和肩膀伸進斑馬的內臟,連前腿膝蓋都進去了。然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