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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息起來。

和尚廟,到地方了。

大明時代,舉凡逃難之人,最終的歸宿都是和尚廟。這是因為出家人是不問來歷的,即便遇到有人糾纏追問,你也可以這樣回答道:老衲自幼出家,時日長久,早已忘卻父母姓名,阿彌陀佛……和尚這麼個回答法,彰顯佛法精深。但如果是普通老百姓,你硬說忘了自己爹媽是哪個,只怕不會有好果子吃。

投入佛祖的懷抱,從此不問世事。王守仁喘息方定,整理了一下衣襟,邁步走到寺門前,重重地敲門。

敲了好半晌,才聽到裡邊有個粗魯的聲音吼道:敲什麼敲,還讓不讓佛爺睡覺了?再敲捏碎了你的骨頭!

這裡邊的和尚好凶!王守仁吐了吐舌頭,用溫和的口吻說道:煩請大師開一下門,路過之人,借宿一下。

裡邊的聲音吼叫道:本寺不收容外人,有本事去山神廟裡睡去!

山神廟?王守仁轉目一看,果然發現距離這座寺廟不遠,還有一座破敗的山神廟。這正是:王聖賢風雪山神廟,魚頭怪再別錢塘江。既然那座正兒八經的寺廟不收留路過行客,看起來,今夜只能暫時在山神廟中休息一下了。

王守仁轉身向山神廟走去,到得門前,就感受到一股冷颼颼的陰寒之氣,分明是座廢廟,已經好久沒有住人了。而且這寒氣還有點兒不對頭,王守仁再拿鼻子嗅了嗅,嗅到了一股子臭味。

是什麼味道呢?莫非這廟裡邊兒有野獸?

王守仁提心吊膽退開幾步,撿起塊石頭,向廟裡丟了進去。

“砰”的一聲響,除了石頭滾落的聲音,廟中別無聲息。

王守仁又丟了幾塊石頭進去,仍然不見有什麼動靜。他這才小心翼翼地走進去,先在廟裡四處檢查一番,果然發現地面略顯色重,依他在刑部斷案的專業經驗判斷,這應該是鮮血浸入地面所造成的。

這座廟,果然有問題!

這下子王守仁心裡害怕起來,到底是什麼東西,專門在這座山神廟裡害人呢?是野獸?是大蟒蛇?還是那座寺廟裡的和尚乾的?

不管裡面有什麼東西,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頭一樁事。於是王守仁仰頭看了看山神廟的屋脊,又繞著山神廟轉了一圈兒,終於找到了個略顯低矮的地方,搬來幾塊兒石頭,吃力地爬了上去。

說老實話,山神廟的屋脊之上,絕對不如裡邊兒更舒服,至少那凜冽的山風,呼嘯而來,就吹得王守仁渾身顫抖。可再顫抖,也比丟了老命強。他就這樣雙臂環抱著身體,蜷縮在屋頂等待著,等待著,等待著那食人無數的怪物出來。終於等到了下半夜,就聽風聲大起,能夠明顯嗅到強風挾來的腐臭氣息。

這味道讓王守仁猛然醒悟,驚叫一聲:我道是什麼怪物,原來是老虎!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史書上記載說,這座山神廟,年久失修,人煙絕滅,結果就被山裡的老虎相中了,選擇這裡當做自己的窩。近在咫尺的寺僧知道這一切,就故意立下寺規,禁止過往客人入住自己的寺院,迫使行客睡到老虎窩裡去,等到了深夜,老虎歡跳而來,將山神廟中的行客吧唧吧唧吃掉,打幾個飽嗝兒,揚長而去。

而等天明之後呢,寺僧再拎著鐵棍出來,到山神廟裡,把被老虎吃掉的客人的行李包裹,金銀細軟通通收歸己有。實際上這是寺僧與老虎雙方合作分贓,老虎負責吃人肉,而寺僧負責替老虎清掃殘痕,避免新來的客人發現痕跡,以便讓新來的客人不虞有此,也住進虎穴中,從而將寺僧與老虎的合作順利進行下去。

人與老虎之間能夠達成如此默契的合作,這表明了老虎是有人性的,同時也表明了人是有獸性的。

而王守仁,他顯然是知道人之所以成為人,正是因為獸性未脫。

正因為人性的黑惡一面,比之於獸性更不堪,所以人類社會才會有如此之多的苦難。同樣的,正因為人性中的光明一面,已經接近了佛家的聖靈,所以人類才演繹出了絢麗無比的文明。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一念之差即成魔,一念之差即成佛。佛性與魔性並無交界,更無距離。所謂的聖賢之路,就是讓你的心,永遠沉浸在善的境界之中,再也不受到惡的襲擾。

每個人都可以鸚鵡學舌地說:我心即佛,佛在我心——但你心中的魔性未除,獸性未除,那麼你最終得到的,就是禽獸不如的糟糕境地。

確信這一夜的經歷,對於王守仁的聖賢之路起著決定性的作用。正如古希臘的蘇格拉底提出“美德即知識”一樣,王守仁最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