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條呢?”
“今天只講這一條,以後再慢慢地講給你們聽。”曾國藩端坐著,不再說話了。大家繼續低頭吃飯,一邊嚼著飯菜,一邊也在咀嚼著這條經文的含義。二十二歲的桐城才子吳汝綸,先是抱著聽傳奇故事的心情來聽《挺經》的,現在覺得乏味,他一貫耐不得沉默,左右張望了一眼,指著旁邊的武昌古文家張裕釗對大家說:
“諸位發覺沒有,廉卿兄的頭髮都變青了。”
張裕釗雖只三十九歲,卻頭髮花白,他不滿意自己未老先衰,昨天特地染了。於是眾人的眼睛都轉向正在吃飯的張裕釗,弄得張裕釗很不好意思。
“陸展染鬚髮,欲以媚側室。”吳汝綸調皮地背了兩句南朝何長瑜的詩來譏笑他。
“我哪有什麼側室啊!”張裕釗大笑起來,望了一眼對面的李善蘭說,“我看壬叔兄比我大十多歲還滿頭烏髮,不染,對不起他呀!”
大家都笑了起來。笑過後,曾國藩說:“摯甫提到側室,我倒想起一件事。前幾天有人跟我說,‘如夫人’失對。我想了幾天想不起,你們想想有什麼好的下句。”
“有!”曾國藩話音剛落,吳汝綸便急著嚷起來。
“快說呀!”大家催促。
“同進士!”吳汝綸衝口而出。
“對得妙!”有人喊。
曾國藩聽了,臉色一變。俞樾看在眼裡,暗暗罵道:“這個魯莽的吳摯甫,賣弄小聰明,這下闖大禍了。”他沉下臉,舉起筷子指著吳汝綸說:“你混說些什麼!”
這時,吳汝綸才意識到失言了,滿臉通紅,侷促不安。
“摯甫,你幫我解了一個大難題。”曾國藩很快恢復了常態,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今後好好努力,桐城出了你這樣才思敏捷的後起之秀,桐城文派的振興大有希望。”
聽了這句話,吳汝綸和在座的全體幕僚無不感動不已。吳汝綸心想:“今天假若是遇到黃祖那樣的人,說不定無意之間便把腦袋丟了!”
“中堂大人,你老說起桐城文派,我記起前天接到吳南屏的信。”說話的是二十六歲的年輕人黎庶昌,貴州貢生,以上書論時事受朝廷重視,派來安慶軍營。曾國藩見黎庶昌氣宇不凡,古文尤其作得好,甚是喜愛,便留在幕府中。黎庶昌與吳南屏是文字之交的好友。
“南屏信裡說了些什麼?”曾國藩一向看重吳南屏的文才。吳南屏為人疏懶,極少寫信,這次來信,必有要事。
“他說要與中堂打官司,先叫我露個信給你老。”黎庶昌的話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一齊停下筷子注意聽。
“他有什麼事要跟我打官司?”曾國藩不解。
“為《歐陽生文集序》一文。”黎庶昌答。
前兩年,歐陽兆熊將其早逝的兒子歐陽勳的文章彙編起來,刻了個集子留作紀念。歐陽勳曾向曾國藩請教過學問,於是歐陽兆熊便請老友作篇序言。那時曾國藩還在建昌,一口答應。
“這篇文章犯著他什麼了?”曾國藩覺得有趣,笑著問。
“吳南屏說,他對中堂未經他允許,就將他列入桐城文派在湖南的傳人大為不滿。他說一則根本就不存在桐城文派,二則他素不喜歡姚鼐,中堂硬要把他劃為姚鼐派,他很憤慨。還說什麼果以姚氏為宗,桐城為派,則中堂之心,殊未必然。”
“哈哈哈!”曾國藩大笑起來,他想起咸豐二年回湖南,在嶽州城裡聽歐陽兆熊講“嶽州四怪”的往事,真是個“怪才吳舉人”!
“我說什麼事,就為這個。蓴齋,你給他回一封信,就講曾某人說的,他吳舉人的大名列入桐城文派傳人一案已定讞了,他要跟我打官司,會無人受理。最好還是照我們荷葉塘有錢人的樣子,拿出五百兩銀子來賄賂我,我再寫篇文章,為他洗刷這個冤案,私了算了!”
當黎庶昌還在作古正經地說“南屏是個窮書生”的時候,滿廳幕僚早已捧腹笑開了。
“大人,有兩個士子要拜見。”荊七進來說。
“好!叫他們稍等一下,我換了衣服就來。”曾國藩起身,四面掃了一眼,客氣地說,“大家慢慢吃,我失陪了。”
二今日欲為中國謀最有益最重要的事情,當從何下手
過一會兒,曾國藩穿戴整齊,坐在小客廳藤椅上,趙烈文、楊國棟、彭壽頤等人分坐兩側。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兩張名刺,見一張上寫著:長洲王韜紫詮。“這是個名士呀!”曾國藩笑著說。
“此人在上海墨海書館替洋人做了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