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心中,慢慢地,它變成了一種圖象,變成了一些故事,它非要流出來不可,就象天籟之自鳴。這就叫做‘充實而不可已。’”
“噢。”公子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才理解了,為什麼莊子的文章那樣自然天成,那樣一氣貫通。他又問道:
“先生,您所宣揚的那種境界,確實十分迷人,令我陶醉不已。但是,要在實際生活中完全做到這一點,又是十分的困難。我讀了‘堯讓天下於許由’的那一段之後,真想遠離宮廷,隱居於江湖。但是,還真難以割捨哩!
“現在,我雖然身居於宋國的山野之中,但是,內心還不能完全忘掉高大的宮殿。這是為什麼?”
莊周說:“好樣的!年輕人。你能毫無隱瞞地袒露自己的心聲,說明你是一個誠實的人。只有誠實的人,才能悟道。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滿口仁義道德,滿肚子男盜女娼的人。
“來,我告訴你。你要重生,將生命看得高於一切,這樣,就會將富貴名利看得很輕。”
公子牟說:“這個道理我也懂,但是,不能完全控制自己。”莊周說:“不要去控制自己,不要去強迫自己。控制自己,強迫自己,不但不能忘掉富貴,反而會使自己的精神與肉體受到壓抑,這就是重傷,重傷的人,絕對不會長壽。”
“那麼,我該怎麼辦?”
“不要急,慢慢來。只要有意於求道,精進不已,總有一天會水到渠成的。”
然後,兩人又各自談了一些所聞所見。莊周向魏牟述說了自己當年南遊楚越時的經歷。魏牟也向莊周述說了他與公孫龍那一次關於莊子文章的對話。莊周聽後說:
“公孫龍,我聽說過這個人。他的詭辯完全鑽入了死衚衕,沒有一點意思,我的文章,他那種人絕對看不懂。”
公子牟在莊周家中住了數日,心情十分暢快。白天,他與莊周一起到湖邊垂釣,或者在家中看顏玉母子編織葛屨,晚上,便與莊周通宵長談。
這天,公子牟對莊周說:
“先生,您的文章在天下流傳的太少了,很多人還不知道。我要回到中山國去,組織人力、物力,大批抄寫,到各國去宣傳。”
莊周捋一捋鬍鬚,搖搖頭,笑道:
“我看不必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那不一樣。天下人所讀之書,大多為孔墨之書。他們代代相傳,師授弟受。而您,又不聚徒講學,因此,很多人都不知道。我願意為您的著作的傳播效犬馬之勞。”
藺且在一旁說:
“公子,您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只是我沒有這個能力。我這兒記載了不少先生平日所講的寓言故事,所寫的短篇文章,還有一些先生本人的事蹟。能不能將這些與七篇文章一同發行?”
“太好了!讓我看看。”
藺且將厚厚一疊絹帛拿過來,遞給了公子:
“請公子過目。”
公子牟粗略地翻閱了一下,驚喜地說:
“這裡頭也有不少精闢的故事!”
莊周見公子牟與藺且如此熱心,自己也有些心動了。著書還不就是為了讓天下人讀嗎!沒人讀,這書不就成了一堆廢帛了嗎?
於是,他離案而起,來到內室之中,從篋中取出他早年寫的“盜蹠怒斥孔丘”的文章,交給魏牟:
“這是我的少作。我一直很喜歡它。你拿去,一同發行吧!”
魏牟感激地說:“多謝先生!”
“我不謝你,你倒謝起我來了!”
說得大家都笑了。
第二天,魏牟帶著莊子交給他的那些帛書,打道回府,直奔中山國去了。
不久,各諸侯國計程車人們,幾乎人手一冊《莊子》。莊周的書,流傳到了天下每一個角落。
二
昨天,惠施接待了一個辯者。
那辯者硬說雞蛋裡面有毛,而惠施卻堅持雞蛋裡面沒毛。
“雞蛋裡面沒毛,孵出的小雞怎麼有毛?”
“你見過雞蛋裡的毛嗎?雞蛋裡明明只有蛋清和蛋黃!”
“從雞蛋裡出來的小雞身上的毛,不就是雞蛋裡的毛嗎?”
“那是小雞身上的毛,不是雞蛋裡的毛!”
“那是雞蛋裡的毛!”
“那是小雞身上的毛!”
“雞蛋裡的毛!”
“小雞上的毛!”
“雞蛋!”
“小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