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一怔,他沒想到斯傑潘開口第一句,問的是這個。
“因為你救過我。”他淡淡道,“救了我很多次。雖然你都忘記了。”
斯傑潘皺起眉頭:“我沒有救過九爺。”
“說了的,你忘了。”九阿哥沒生氣,依然淡淡道,“先別講這些陳芝麻爛穀子,飯要涼了,快吃吧。”
斯傑潘突然冷笑起來:“九爺還真是轉了性子,先前連一隻貓都不肯放過,如今倒做起了活菩薩!”
九阿哥聽見這話,心裡一陣微痛,他低頭放下筷子,站起身來,過了一會兒,他拿了個相框走回來,將它放在斯傑潘面前。
相框裡是九阿哥,他的懷裡抱著一隻貓。
是一隻普通的黃貓,它四爪朝天地被九阿哥抱著,露出雪白的肚皮。
貓看起來肥墩墩的,雖然是被那樣抱著,神色也並不驚慌,像是和九阿哥十分親近。
“這隻貓也叫普/京。”九阿哥說,“是我從樓下的垃圾堆裡撿來的,剛來的時候很小一點點,我拿針管給它餵奶粉。”
斯傑潘愕然望著照片。
“養了七年,去年,得病死了。”九阿哥說,“這得怪我,總是出差,一出差就滿世界飛,連著幾個月不在家,老十住得又遠,而且他也經常出門,我只能讓保姆公司的過來照看,貓成天被關在屋裡,沒人搭理,太寂寞了。”
斯傑潘神色詭異地盯著照片,不知道是困惑於九阿哥這番話的真實性,還是困惑於為什麼九阿哥會出現在照片裡。
“我很想那隻普/京,被殺死的那隻。”九阿哥繼續說,“可我不知道它死了,所以只好另外養一隻,沒想到這隻也死了。它死的時候我不在家,保姆公司的人過來做清潔才發現,它就死在那兒,沙發旁邊的地板上。”
九阿哥指了指客廳的方向。
“我不想再養貓了。”九阿哥看著斯傑潘,“除非生活能徹底穩定下來,或者……你能回來幫我。”
斯傑潘看看他,沒再說什麼,他放下相框,拿起了筷子。
雖然身上刀傷還在隱隱作痛,但是那晚九阿哥還是伏案工作了很久,反正人也回來了,不如趁此機會處理一些積壓已久的公事。
他將客臥指點給了斯傑潘,告訴他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說。“我看你晚餐吃得不多,如果夜裡餓了就和我說,我去叫外賣。”
斯傑潘沒有回答他,只是兩眼漠然望著窗外。
九阿哥沒再說什麼,關上門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不能確定斯傑潘究竟想起來了多少,甚至,還是一點都不願想起來?但不管他想起來多少,這一趟過來,一定給斯傑潘帶來很大的衝擊。
處理完公事,九阿哥抬頭看看牆上的鐘,已經九點了,古人習慣早睡,斯傑潘這時候應該已經歇下了吧?
他想來想去,還是沒忍住,起身去了客臥。
九阿哥敲了敲房門,裡面沒有聲音,他輕輕推開門。
斯傑潘沒有睡,他坐在飄窗旁,望著窗外的夜色。房間裡沒有開燈。
這個房間臨街,對於發達的現代社會,九點鐘還早,華燈初上,車流如川,猶似一*湧動不停的光之河,對面一排排霓虹燈廣告牌都開啟了,朱紫翠橙,炫彩流溢,一時閃爍個不停,幾乎映紅了半個夜空。
斯傑潘獨自坐在黑暗中,那墨黑將他單薄孤弱的身軀全然覆蓋,他彷彿隻身陷入了深不見底的泥淖,咫尺之外就是喧囂紅塵,可那燈紅酒綠、歌舞昇平的熱鬧都與他無關,他孤零零坐在一隅,沒人看得見他,他也看不見別人。
一切都和他無關。
九阿哥忽然覺得無比難過,他慢慢走過去,望著他。
“要是覺得吵,你可以把窗簾拉上。”
其實玻璃關著,外面的光芒雖然能看見,聲音卻是隔絕的。
斯傑潘轉過臉來,茫然地望著他:“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裡來?”
九阿哥咧了咧嘴:“這不是……這不是天地會的人在追殺你麼?”
“你可以立即把我送回去,在過來之後立即讓那個安德烈把我送回去。”斯傑潘望著他,“為什麼要把我留在這兒?”
九阿哥被他說中心事,只好訥訥道:“不會把你留太久的,明天咱們就回去。”
“你想讓我想起來,是不是?”斯傑潘盯著他,“你還是想逼著我想起來,你把我帶到這兒來,目的就是這個。”
九阿哥被他說得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