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忘得那麼心安理得的,是那些已經得你回信的朋友。
有一次我對詩人周夢蝶大發議論,說什麼“朋友寄贈新著,必須立刻奉覆,道謝與慶賀之餘,可以一句‘定當細細拜讀’作結。如果施上了一個星期或個把月,這封賀信就難寫了,因為到那時候,你已經有義務把全書讀完,書既讀完,就不能只說些泛泛的美詞”。夢蝶聽了,為之絕倒。可惜這個理論,我從未付之行動,倒是有一次自己的新書出版,興沖沖地寄贈了一些朋友。其中一位過了兩個月才來信致謝,並說他的太太、女兒和太太的幾位同事爭讀那本大作,直到現在還不曾輪到他自己,足見該書的魅力如何云云。這一番話是真是假,令我存疑至今。如果他是說,那真是一大天才。
據說胡適生前,不但有求必應,連中學生求教的信也親自答覆,還要記他有名的日記,從不間斷。寫信,是對人周到,記日記,是對自己周到。一代大師,在著書立說之餘,待人待己,竟能那麼周密從容,實在令人欽佩。至於我自己,筆札一道已經招架無力,日記,就更是奢移品了。相信前輩作家和學人之間,書翰往還,那種優遊條暢的風範,確是我這一輩難以追摹的。梁實秋先生名滿天下,尺牘相接,因緣自廣,但是20多年來,寫信給他,沒有一次不是很快就接到回信,而筆下總是那麼詼諧,書法又是那麼清雅,比起當面的談笑風生,又別有一番境界。我索來拍寫信,和梁先生通訊也不算頻。何況《雅舍小品》的作者宣告過,有11種信件不在他收藏之列,我的信,大概屬於他所列的第8種吧。據我所知,和他通訊最密的,該推陳之藩。陳之藩年輕時,和胡適、沈從文等現代作家書信往還,名家手跡收藏甚富,梁先生戲稱他為man他自己的書信被人收藏了吧?朋友之間,以信取人,大約可以分為四派。第一派寫信如拍電報,寥寥數行,草草三二十字,很有一種筆挾風雷之勢。只是苦了收信人,驚疑端詳所費的功夫,比起寫信人紙上馳騁的時間,恐怕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