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齡時。
青年是透明的,身與心都是透明的。嫩而薄的面板之下,好象可以看出鮮紅血液的執行,這就形成他或她容顏之春花的嬌,朝霞的豔。所謂“吹彈得破”的確叫人有這樣的擔心。忘記那一位西洋作家有“水晶的笑”的話,一位年輕女郎嫣然微笑時,那二泓明亮的秋波,那兩行粲然如玉的牙齒,那唇角邊兩顆輕圓的笑渦,你能否認這“水晶的笑”四字的意義麼?
青年是永遠清潔的,為了愛整齊的觀念特強,青年對於身體,當然時時拂拭,刻刻注意。然而青年身體裡似乎天然有一種排除塵垢的力,正象天鵝羽毛之潔白,並非由於洗濯而來。又似乎古印度人想象中三十二天的天人,自然鮮潔如出水蓮花,一塵不染。等到頭上華萎,五官垢出,腋下汗流,身上那件光華奪目的寶衣也積了灰塵時,他的壽命就快告終了。
但是,青年之最可愛的還是他身體裡那股淋漓元氣,換言之,就是那股愈汲愈多,愈用愈出的精力。所謂“青年的液汁”這真是個不捨晝夜、滾滾其來的源泉,它流轉於你的血脈,充盈於你的四肢,氾濫於你的全身,永遠要求向上,永遠要求向外發展;它可以使你造成博學,習成絕技,創造驚天動地的事業。青年是世界的王,它便是青年王國所擁有的一切財富。
中年人或老年人見了青年,覺得不勝其健羨之至,而青年卻似乎不能充分地瞭解青春之樂。我們稱孩子的時代為黃金,其實孩子果真知道自己快樂嗎?他們不知其樂,而我們強名之為樂,我總覺得有點勉強。
再者青年總是糊塗的,無經驗的。以讀書研究而論,他們往往不知門徑與方法,浪費精神氣力而所得無多。又血氣正盛,嗜好的拘牽、情慾的纏糾、衝動的驅策、野心的引誘,使他們陷於空想、狂熱、苦惱、追求以及一切煩悶之中,如蒼蠅之落於蛛網,愈掙扎則縛束愈緊。其甚者從此趨於墮落之途,及其覺悟已老大徒傷悲了。若能以中年人的明智,老年人的淡泊,控制青年的精力,使他向正當的道路上發展,則青年的前途,豈不更遠大,而其成功豈不更快呢。
據說法朗士嘗恨上帝或造物的神造人的方法太笨:把青春位置於生命過程的最前一段,使人生最寶貴的愛情,磨折於生活重擔之下。他說倘他有造人之權的話,他要選取蟲類如蝴蝶之屬作榜樣。要人先在幼蟲時期就做完各種可厭惡的營養工作,到了最後一期,男人女人長出閃光翅膀,在露水和慾望中活了一會兒,就相抱相吻地死去。讀了這一串詩意洋溢的詞句,誰不為之悠然神往呢?不止戀愛而已,想到可貴青春度於糊塗昏亂之中的可惜,對於法朗士的建議,我也要竭誠擁護的了。
春,在巴黎
人海巴黎
梅苑
二月底,一連下了幾天大雪,到處都是一片白芒芒,行人道上的雪被來往的鞋印“壓”成了冰。但突然在一夜之間,雪完全融化了,冰也變成了汙水,流入下水道。
雲層裡的太陽笑吟吟地伸出頭來,塞納河畔的風也牽來一絲兒暖意。春天,就這樣突然間降臨到了巴黎。
同樣是突然間,有一天我驟覺到巴黎是這樣地可愛,如同一位蓬頭垢面的美人。但我們要有一雙慧眼,一個寬大的藝術家胸懷,一份耐心,一份閒情,我們才能夠窺視到這位美人的姿色。
巴黎是屬於藝術家的。
巴黎如同一個汪洋大海,能夠容納一切合軌和出軌的思想和行動。所以,如果你有一份藝術家的創造力,如果你生命中的基本原則絕不會被任何外界事物所影響,那麼,你真幸運,你將如同一隻展翅高飛的海鷗,能夠在這個大海中任意翱翔。
如果你沒有一丁點兒藝術細胞,同時你的生命中又缺少一個基本原則,你的思想又隨時會受到外界事物的影響,那麼,巴黎就會不屬於你。因為這個汪洋大海有太多的風浪,而一些只能夠隨波逐流的人,往往很難逃脫被大海吞沒的命運。
所以,巴黎是屬於藝術家的。正如同巴黎人說:春天是屬於巴黎的。
春天真是屬於巴黎嗎?
最先染上春色的是婦女們的新裝。其次是公園的草地上萌出的各色小花。還有光禿禿的樹枝上綴滿了青翠的嫩葉,還有那些先開了一樹的小黃花,然後才長出葉子的小樹。還有那些鴿子、麻雀又連群結隊地在頭頂上飛舞,如同仙女散花。接著,咖啡店門前的露天座位又開始高朋滿座。冷清清的公園又成為情侶的約會所。法國人很懂得生活的藝術,無論他們怎麼忙,總會留下一段空間來享受生命。他們這點生活藝術深獲我心。以前,朋友們常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