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母,雖說不會太容易,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可是你偏偏硬著心腸,只當是沒有生過這個女兒,任由她在外頭經歷著風吹雨打,縱然這些都是她心甘情願的,但是她為此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她離世時,尚不到三十歲,莫說是妹妹不記得,連我的印象中,母親長得怎樣容貌也已經含糊不清,只記得她性格溫柔,說話時聲音輕柔,聽起來很舒服,我寧願自己長得不像母親,但凡有些長得像母親,那麼照鏡子的時候,還能夠想起那麼點兒。”
方國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呆呆的看著汝月,看著她說得肝腸寸斷,卻沒有留下一滴眼淚:“等我知道錯的時候,是找著了樺月,聽到她說了這些年吃的苦頭,我就想也一定要找到你,將你找回來才是,才能夠補償你們姐妹兩個,可是樺月記不得你跟了誰走的,又是去了哪裡,只說你曾經留下過一張寫滿了字的紙片。”
“是,當年我隨人進宮為婢,怕父親回來後會尋不得人,特意寫下來的。”汝月想到他說輾轉找到樺月,怕是就這兩年之間的事情,期間隔開這些年,一張紙頭還能夠到哪裡去找。
“樺月早沒有住在你們當年住的那個村子裡頭了,她跟著你們以前的鄰居,那家人還算好心,搬遷時將她一併帶著,才不至於讓她落到不堪之地。”方國義見著汝月的臉色發白,頓時打住了話,指著烏蘭道,“你這婢子還呆愣著做什麼,快些給你家娘娘揉揉後心。”
烏蘭趕緊地快步走到汝月身後,在後心處,輕輕揉動:“娘娘莫要動氣,否則萬一有個好歹的,方老爺子也擔當不起的。”
汝月確實是一股子心火上來,又氣又惱,憋在胸口,生生地疼痛,活像是有個小人在裡面用鈍器一下一下地拉扯著她的心瓣,叫她沒有力氣說話,也沒有力氣呼吸了,才算是烏蘭揉了好一會兒,那口鬱結才被揉開了,她放緩了臉色道:“樺月才算是沒事,也怪我當年離家時沒有考慮周到,有些魯莽,卻將這般年幼的她獨自撂在家中幸得上天垂憐。”
那時候,她不過才九歲,那些催討銀錢的嘴臉實在難看,明的暗的拿著字據要挾,放下話,要是還不出錢來,就將她們姐妹倆賣了抵數,被那些人賣了還能賣的到哪個好地方,無非是些虎狼之地,所以汝月一狠心才自己將自己給賣了,賣進了皇宮之中。
兩個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臉色都不好看,烏蘭暗自後悔,勸慰了汝月來見方國義,她原先是想要是這一見面,方國義將那親情舊事都吐了出來,汝月又是最心軟的人,兩廂好聲好氣地和解,以後都是有利的,沒想到這些舊事都是含著血淚的,一旦說起來,非但傷心傷神,還讓汝月差些犯了心病,當下也顧不得自己的身份,低聲說道:“娘娘還是先休息才好,方老爺子的事兒以後再慢慢說也不遲的。”
方國義沒有為難的意思,視線落在汝月的腰腹處,那裡面懷著的可是皇上的骨肉,這婢子說得不錯,無論他是來敘舊還是來尋親,要是讓胎兒有個好歹,他確實沒辦法承擔這個罪責,非但如此,怕是連住在太后處的樺月都跟著要受牽連,這般一合計,他給汝月行了個禮道:”既然如妃娘娘身子不適,那就暫且休息,老臣告退,日後再來叩擾。”
汝月眼中翻騰不已的情緒,一寸一寸冷了下來,看著他退身而出,烏蘭扶著她躺下休息,她呆呆看著帳子頂半晌才道:“我明明知道他真的是我的外公,可我也喚不出來,我不能像樺月那樣親親熱熱地喊他一聲。”
“娘娘家中出事之時,娘娘的妹子年歲還小,都不太記得了,所以對方老爺子就沒有糾結,再加上方老爺子從那揭不開鍋的人家將她撿回來,好吃好穿地伺候起來,她心裡頭一定是有所感激的,娘娘,血脈濃於水,婢子想,隔些時日,娘娘再同方老爺子好好談一談,沒準也就解了心結,將以往的那些都給放下了。”烏蘭端來玉竹烏雞湯,用銀匙一點一點喂著汝月,“方才娘娘的樣子可嚇壞婢子了,以後便是再有心情鬱結之事,娘娘也千萬不能強行忍住,壓在心底,這是要活生生壓制出大病來的忌諱。”
汝月苦笑不語,儘管那碗補湯燉的濃香四溢,喝在口中也是發苦發澀的,喝了幾口就覺著難以下嚥了,將那碗沿給推開:“他好歹是我的外祖父,今日所來,也算是陪著小心,低聲下氣了,我也知道他這樣身份的人,已經是難能可貴,但是想到母親的早逝,就不由自主地生了無妄之氣。”
“娘娘可覺得身子有哪裡不適?”烏蘭將湯碗放置在一邊,關切地問道。
“這會兒覺得好多了,方才要不適他提醒你過來替我揉開,怕是會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