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不稀罕
“寡人想說的是,你並非陳明楚與方蕙蘭的親生女兒,至多是他們私奔路上撿拾到抱回來養的,儘管他們倆也確實將你當做是親生的一般,始終沒有透露過半點的口風,但是在你的外祖父方國義眼中,你卻沒有方家的血緣,委實令他失望。”明源帝明顯感覺到汝月的手指不住發抖,這話要是旁人說了,她還未必會一下子就信了,然而君無戲言,他不會拿這種事情同她玩笑。
汝月經歷了一天的緊張,這會兒再聽得這個,小小的臉孔煞白煞白的,要是以往,她大概會把整張臉都埋進皇上的掌心,他的溫暖會安撫到她的心,可惜今非昔比,她另一隻手隱在衣袖中,指甲都快把皮肉都戳破了,方能穩下心神來,再聽皇上細細地說下去。
汝月沒有想到是樺月將這個秘密帶到方府,帶到宮中,她還以為樺月是那種耐不住的性子,原來都不過是她看走了眼。
二十多年前,當陳明楚和方蕙蘭風塵僕僕落腳在那個汝月最熟悉不過的村子裡時,手裡已經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鄰居只聽見新來的那對金童玉女似的小倆口,抱著孩子哄,而那孩子根本不領情,哭聲一下比一下大,忍不住湊頭過去敲門,一問之下,才知道是孩子餓了,而他們不知道給孩子吃什麼才好。
鄰居家的孩子已經兩歲有餘,幸而懷中尚有奶水,見孩子哭得險些要閉氣過去,心有不忍,接過來餵了幾口,才算是哄得熟睡,那小倆口謝了又謝,鄰居只是奇怪,那襁褓中的孩子最多不過兩三個月大小,如何做母親的卻沒有奶水,還不會餵養。
還沒來得及問,方蕙蘭已經拿了一根銀簪子送來,央求著說能不能每日來給孩子喂兩次奶,村子裡的人性子淳樸,平日接濟也不過那些米麵之類,收了銀簪子,哪裡還能說不好的。
一來二去,兩家人之間是熟悉了,有人幫襯著一把,那個襁褓中的女娃娃也漸漸長大,到了第三年,才又添了個小女兒,方蕙蘭卻是在生產之中傷了元氣,身子弱了多半,再沒有和緩過來。
這個秘密,要是沒發生後面的事情,鄰居倆口子也就爛在肚子裡頭,再不會吐露出來,然而樺月被一個人留在家裡頭,又跟著他們輾轉顛沛,到後來,年紀大了些,性子也跟著倔強起來,知道自己怕是逃不開做童養媳的命,幾次想要逃跑,打打罵罵的時候,字裡行間就再掩飾不住,是不是胡編亂造的事兒,樺月還是能夠分辨得出,於是這秘密就存在她心裡頭,直到方國義尋著她,將她帶回方府。
“皇上為何要對臣妾說這些?”汝月不明白地問道,為什麼以前不說,非要在她與生父相認以後,才在心窩上頭扎刀子。
找到了父親又如何,那人不過是樺月的父親,與她沒有絲毫的血緣干係,再想一想方國義看著樺月和看著她的眼神,那些忿忿不平,以為是外祖父偏心,結果哪裡是偏心,她在方國義眼中,不過是個陌路人,是個不知從哪裡撿回來的野孩子,能夠和和氣氣以禮相待,不過是仗著她如妃的身份地位。
“寡人告訴你是因為那個人已經離開帝京,寡人也網開一面,放你去見過最後一次,是不想你以後再牽腸掛肚。”明源帝始終對汝月所言要離宮的最初之意,耿耿於懷,如今,他下狠手掐斷了她最後的那一條親情之脈絡,便是想讓她死心。
樺月入宮,他正在與汝月的爭執氣頭之上,原來想著給樺月直接晉封為妃,與汝月平起平坐,他想給的,汝月不稀罕是吧,自然有那更稀罕的人,末了,還是有些不忍心,卻將月嬪的封號給了樺月,樺月被受封時,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他也不是沒有見到,可惜,與當日晉封汝月時的心境,是截然不同了。
他以為有更好的放在眼前,可以將寄予汝月身上的那段情慢慢淡了,不曾料到,聽著汝月在宮外受驚的訊息,他還是想都沒有想,就直奔琉璃宮而來,她躺臥在那裡,安靜地入睡,整個人憔悴地,好似身體裡頭有什麼東西在源源不斷地吸食著她的生氣,他沒有像來時告誡自己的那樣,看一眼就立時走人,他將汝月身邊的宮女都譴出屋去,然後坐在她身邊,等著她睡醒,那種感覺,他找不到更好的詞來形容,怕是隻有心安能夠描繪。
等汝月眼睛睜開,明源帝才覺著自己是想錯了,她看著他的眼神,早不如以往,甚至不同於前些日子,感激是有的,畢竟是將她放出宮去,見了親人的,其他的,像從那雙明媚波光的眼底尋出來些,可就難了,汝月的眼睫一眨,頓時波瀾不驚。
“臣妾雖說不能夠出宮在父親身邊遵循孝道,卻也感恩皇上的體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