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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閉上雙眼,重又睜開,取過布巾,拭乾面上的水漬。

噩夢終是虛幻,轉醒之後既化為虛無。

現實則不可逃避,終將面對。

放下布巾,楊瓚走向木桌,解開包袱,取出從順天府開具的文書,深吸一口氣,推開房門。

楊叔恰好送來火盆,見到楊瓚,神情有些猶豫。

肅然神情,壓下乍起的痛意,楊瓚拱手,深深作揖。

楊叔被嚇了一跳,手足無措,連聲道:“使不得!可使不得!四郎這是為何?”

“楊叔。”

雙唇張合,楊瓚嗓子微啞,艱難道出楊土逝去的訊息。

聽者臉色蒼白,許久才顫抖著聲音,問道:“四郎是說,土娃沒了?”

楊瓚點頭,眼圈通紅。

“是為救四郎才沒的?”

“楊叔,是瓚之過。”

楊叔放下火盆,舉袖擦擦眼角,道:“我還以為他留在京城,給四郎看家。我……可是葬在了京城?”

說不出安慰的話,楊瓚只能取出文書,交給楊叔。

“沒了,沒了啊。”

楊叔喃喃念著。

連最後一面都沒見著,只有這薄薄一張紙。

“楊叔,都怪我。是我沒看顧好他。”

“不怪四郎。”攥緊文書,楊叔搖搖頭,聲音沙啞,“護著四郎,本就是應當。我、我去告訴他娘。”

強忍著眼淚,楊叔轉身離開。

不久,一陣悲鳴聲傳來,其後又被強行壓下。

立在門旁,對著冰涼的火盆,楊瓚久久不動。

“小叔。”

乍聞聲響,楊瓚轉過頭,一個五六歲的孩童,穿著深藍色的短袍,外罩一層麻衣,正站在牆角,小心的看著他。

“廉兒?”

循著記憶,楊瓚知曉,這個孩子是楊家長孫,也是兄長唯一留下的血脈。

“小叔,娘說小叔舟車勞頓,不讓我來。可我想見小叔。”

五歲的孩童,尚沒有啟蒙,並不十分明白,“舟車勞頓”是什麼意思。

他只知道,爹和二叔都不在了,娘時常垂淚,二嬸每日裡也不說話。好不容易,小叔歸家,娘為何拘著他,不許他來見小叔?

“廉兒,到小叔這來。”

待楊廉走近,楊瓚彎腰將他抱起,握住有些涼的小手,皺眉道:“廉兒可是冷?”

“不冷。”楊廉搖頭。

他的確不冷,只是肚子咕嚕咕嚕叫。

楊瓚眉頭皺得更深,將侄子抱緊房內,翻出天子賞賜的斗篷,結結實實將孩子裹緊。又開啟箱籠,取出離京時,皇宮送來的軟糖。

除了軟糖還有糕點,可惜多數不能久放。

盒蓋掀開,甜香撲鼻。

楊廉抽抽鼻子,大眼睛撲閃,期待的看向楊瓚。

“小叔……”

坐到榻旁,將斗篷鬆開些,楊瓚輕聲道:“這是小叔從京城帶來的,給廉兒。最多隻能吃兩塊,不然牙疼。”

“恩!”

楊廉點頭,張開嘴,咬住裹了堅果的糖塊,甜得眯起雙眼。

半晌,忽又收起笑容。

“怎麼了?”

“娘說過,給爹守孝不能食葷。”

“吃糖可以。”

“真的?”

“真的。”

楊廉捧著精緻的木盒,道:“小叔,帶我去見爹好不好?我想給爹送去。”

“好。”

楊瓚抱起楊廉,輕輕拍著他的背。

“這些給廉兒,小叔另帶了好酒。”

“酒?”

楊廉皺皺鼻子。

他被祖父蘸著筷子餵過,辣得直流眼淚,從此留下心理陰影。對於祖父和父親的愛好,實在難以理解。

為免嫂子擔心,餵過兩塊軟糖、一塊酥餅,楊瓚便抱起楊廉去到正房。

楊母去世多年,楊樅始終沒有續絃的念頭。

楊大郎和楊二郎往生,楊嚴氏有子傍身,楊趙氏卻是孤零零,無所依傍。

楊樅曾想過,出了孝就讓二兒媳歸家,另擇良配。便是長媳,只要留下楊廉,也無需為大郎守著。

什麼貞潔牌坊,楊家從來不在乎。

早年間,楊氏女同閆家郎合離,另嫁他人,沒少引來口舌。自那之後,楊氏族中就立下規矩,族中的媳婦,男人不在了,願意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