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何人?”
“楊編修見諒,小的是長安伯府家人,奉伯爺之命至府上問安。因叫門久不見應,小的斗膽,擅自入府,還請編修不罪。”
長安伯府……顧卿?
楊瓚心頭微動,攔住楊土,自行上前開啟房門。
門外,一名做家僕打扮的中年男子恭敬立著,身形魁壯,長相卻是和氣。
見楊瓚面露疑惑,家僕立即拿出伯府腰牌,並道:“近日京城風大雨大,楊編修喬遷新居,定來不及著牙人尋僕役廚娘。伯爺同編修一見如故,提心編修所急。廚娘現候在府外,編修且留幾日,若是合心便長久留下,若是不合心,待風停雨歇,再尋牙人不遲。”
“多謝顧千戶好意。”
家僕彎腰,笑得愈發親切,卻不會令人覺得諂媚。
“編修的話,小的必回報伯爺。”
不提現下尋不到廚役,錦衣衛送人上門,不收也得收。
家僕帶來的不只廚娘,更有柴米油鹽,不一而足。
令楊土送走伯府家人,楊瓚坐在廂房,看著顧卿留下的青玉,長久的出神。
錦衣衛的人情豈是那麼好欠,九成是利滾利,半輩子都還不完。
指尖擦過青玉邊緣,楊瓚垂頭嘆息,單手捂臉。
可為什麼,他仍是覺得自己賺到了?
果真是不可救藥,人生休矣!
這廂,楊編修困坐廂房,搖頭感嘆。宮城之內,朱厚照的日子也愈發難過。
六月癸巳,三日哭喪完禮,文武百官和軍民耆老立即奉箋勸進,恭請皇太子登位垂統。
按照儀制,自不能一口答應。必須婉拒,勸進三次才能點頭。
不登大位,臨朝聽政卻不能耽擱。
牢記弘治帝的叮囑,朱厚照也想做出一番成就。按照內閣上進的奏疏,滿懷熱情駕臨西角門,剛坐下不到一刻,就被兜頭潑了一瓢冷水。
左右文武沒有急著參奏朝政,反而跳出幾名言官,對太子殿下的坐姿儀態、常服玉簪各種挑刺。
朱厚照皺眉,低頭看看,又不是正經朝會,他穿一身常服怎麼了?正為父皇服喪,不戴冠又礙著誰了?
說什麼坐姿不正,這和處理朝政有什麼關係?
八竿子打不著!
言官喋喋不休,半點沒有停下的意思。更言朱厚照幾番召楊瓚進宮,於暖閣內秘議,不聞內閣朝堂,不合規矩。就差明著說楊瓚是個奸邪佞臣,只顧討好太子,有小人之態。
朱厚照臉色越來越黑,聽到最後,猛的一拍龍椅:“夠了!”
“殿下!”
言官梗著脖子,臉色漲紅。
朱厚照不理他,直接喚張永捧出先皇密旨。
“宣!”
這份密旨,只有內閣和吏部尚書見過,多數朝官並不知曉。
“敕翰林院編修楊瓚,睟面盎背,昂霄聳壑,……擢遷翰林侍讀,授奉訓大夫,兼領左諭德,講習弘文館。”
敕令讀完,滿室皆靜。
從五品?!
先時上言的給事中卑陬失色,頓感措顏無地。
內閣三位相公穩如泰山,神情不變。
六部尚書中,除早已知情的馬文升,連戶部尚書韓文都頗感意外。兩位翰林學士則是微微頷首,楊瓚此子,目達耳通,胸懷錦繡,兼懷才抱器,束身守正,能導太子殿下向學,當為人臣。
楊瓚不在殿上,另有中官至家中宣讀旨意。
不等多數人回過神來,張永又展開一份黃絹,乃朱厚照親敕,並加蓋皇太子寶印。
敕令內容不是封賞,而是連摘十餘人的官帽,三人問斬,十一人發北疆西南戍邊。更倒黴的則被髮配瓊州府,山高水遠,永不得還朝。
閆桓即在名單之中,僉都御使直接貶為白身,發往寧夏戍邊。
錦衣衛查到的證據,一股腦攤開在文武面前,無論都察院還是六科,都有人牽涉其內。左右都御使面上無光,六科都給事中恨不能刨開地磚,找條地縫鑽進去。
“奪罪人官袍烏紗,即刻押往邊地!”
“遇赦不赦!”
四字落下,如黃鐘大呂,響徹在眾人腦海。
文武寂靜無聲,大漢將軍持戟入殿,將跪倒在地的犯官逐一拖了下去。
耳邊響起犯官的求饒聲,眾人這才如夢初醒。
先帝萬年,新帝未大赦先問罪,十餘官員被摘掉烏紗,發配戍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