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韃靼可延汗欲同泰寧衛都督結親,陛下可曾深思,其目的為何?”
“拉攏,使其同朝廷生隙。”
“陛下英明。”楊瓚道,“就此議事,朝堂諸公多有評議,臣與翰林院同儕亦有爭論。終得一點,成與不成,都可令朝廷對朵顏三衛再生戒心……”
楊瓚侃侃而言,朱厚照聚精會神,中途聯絡日前所學兵法,頗有所得。
殿外,雨勢仍大。
廊下的禁衛鎧甲俱溼,仍是紋絲不動,彷如雕塑一般。
幾名中官站在門旁,隱約能聽到殿內傳出的話聲,多是半懂不懂,不知其意。唯有韋敏聽得認真,袖著雙手,偶爾蹙眉,偶爾舒展,半晌之後竟有些出神。
忽然,有紅裙女官冒雨行來,在殿前稍停,被小黃門引到韋敏跟前。
“韋公公,陳公公那邊傳話,說是仁壽宮進了三輛小車。太皇太后有話,陛下講習結束,別忙著回乾清宮,先去仁壽宮。”
“有小車進了仁壽宮?”
韋敏眼珠子轉轉,立即會意。
“陛下正同楊侍讀講習,不好打擾。兩位且先回去,等講習結束,咱家立即稟報。”
“也好。”
有外臣在,女官不好多留,福禮之後又急匆匆離開。
仁壽宮中,王太皇太后高居正位,張太后託病不在,吳太妃坐在下首。
十名少女分作兩列,跪在殿中,皆是同樣打扮。
桃紅裙,淡綠的窄袖褙子,梳著三小髻,髮鬢攢著兩到三枚珠頭釵,耳掛銀璫,映著燈光,更顯得蛾眉皓齒,冰肌雪膚。
自天子除服,仁壽宮和清寧宮就開始忙碌。
各府舉送的美人陸續抵京,先由中官女官鑑審體膚。過初選者,再由畫師繪成小像,錄明籍貫,呈送宮中。
最先是北直隸,其次是金陵,再次是兩淮江浙,最後是西南等地。
畫像呈上之後,兩宮幾乎挑花眼,最後才選出百人,暫且安置在東安門外。每隔兩日,召十人入宮,由兩宮親選。
畫像再好,終有出入。無論王太皇太后還是吳太妃,都要親眼看過才放心。若是中途出了岔子,出現漢晉時的事,不免貽笑大方,更對不起大行皇帝的囑託。
“你瞧著怎麼樣?”
“都是水靈靈的柔枝嫩葉,瞧著就喜歡。”
今日宣召十人,均得兩宮看好。
張太后也選了幾個,卻是不合太皇太后之意。脾氣上來,又不敢頂撞,乾脆託病不出,連未來兒媳的面也不見。
吳太妃想勸,卻不知該從何勸起,便也丟開不管。張太后不能自己想通,說破嘴皮子也沒用。
少女們跪在地上,久久不見叫起,心中皆是忐忑。
有耐不住性子的,小心抬頭,當即被殿中女官和中官記下。穩穩靜靜,始終不見改色的,同樣被記下。
前者多會被落名,後者可進入終選。只要表現好,不登鳳位,也可在天子後宮中有一席之地。
夏氏女跪在第三排,一頭烏黑的發,柔滑似上好綢緞,年齡尚小,亦是楚腰蠐領,桃花嬌嬈。
吳太妃微側身,向王太皇太后示意。
“娘娘覺得如何?”
王太皇太后仔細看了兩眼,不禁皺眉道:“樣子是好,只是還沒及笄,小了些,怕是勸不住天子。”
翻過年,天子才虛歲十六,再選個更小的皇后,性子不定,萬一長歪了,成個倚姣作媚的,宮裡怕不得清淨。
“小不要緊。”吳太妃道,“娘娘正可多看顧些。”
王太皇太后同樣側身,低聲道:“你可真看好了?”
“樣子好,性子也沉穩,眉眼有幾分英氣。”吳太妃道,“我看著不錯。”
“恩。”王太皇太后斟酌片刻,道,“先把人記著,等都看過再細選。”
“也好。”
兩人商量間,又有兩個少女禁不住抬頭,結果自然是被女官記下。還有一個少女頂不住壓力,當殿昏倒,被女官扶出去,自是斷了進宮之路。
又過小半刻,餘下的九名少女被叫起。
按照先時女官的教導,一一出列,道出籍貫何處,編入何戶,年方几何,便退後不再多言。
王太皇太后和吳太妃端坐在上,沒有多問。
待最後一個少女話落,吳太妃喚中官宮人捧來宮綢,每人賞一枚金釵,一盒香膏。
雨仍在下。
少女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