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搖頭,只兩個字:“關著。”
“千戶,夜長夢多,遲事恐生變。”錢寧還想爭取一下。
在壽寧侯府搜到密信,錢寧立下功勞,得了不少賞賜。如能再次立功,副千戶指日可待。運氣好,說不定能在天子面前露個臉。
“不必多言,先關著。”
顧卿端起茶盞,想起“偶遇”楊瓚上藥,掃到的一片青紫,眉尾眼角冷意更甚。
提審招供,給周瑛一個痛快?
也要看顧千戶許不許。
一日不提審,就要在詔獄中關上一日。
世人都道廠衛如猛虎惡狼,刑罰之厲駭人聽聞。殊不知,真要收拾一個人,錦衣衛和東廠輕易不會動刑。
先關上十天半個月,才是最常用的辦法。
獄卒都是門裡出身,世代為吏,自然曉得如何讓人備受折磨,身上偏看不出丁點損傷。
楊瓚之前在詔獄所見,不過是冰山一角。
自朱元璋開國便存在的廠衛,種種手段,遠超世人想象。
按照錦衣衛的說法,打你,還有活命的機會。不打你,才真正是大禍臨頭。
顧卿執掌詔獄,要收拾周瑛,完全不必親自動手,只需透出一星半點,下邊的校尉力士自會讓周世子好看。
萬分的好看。
詔獄大門關起,外人無法打探。
朝堂卻是開了鍋。
慶雲侯世子被下詔獄,罪名是腳踏先皇御賜之物,大不敬。
錦衣衛傳出風聲,關在詔獄裡的番僧觳觫伏罪,承認同韃靼勾結,借身份之便打探京城訊息,慶雲侯府亦有牽涉。
風聲一出,凡同這些僧道有過接觸的勳貴朝官,皆是心驚膽戰,惶惶不可終日。唯恐哪日被人犯咬出,錦衣衛拿著駕帖上門。
如此情況下,朱厚照要處置番僧道士,再無朝臣反對,縱然有零星言官跳出來,不等天子發火,就會被同儕噴回去。
“如此大奸極惡之徒,似順實悖,妄為出家人!蒙先帝厚恩,不思回報,反指示門下弟子蠹居棋處,蒐羅情報,暗通韃靼,不懲不足以震懾諸惡,彰天子之威!”
“臣附議劉御史之言,請陛下下旨,除邪懲惡,貶惡誅邪!”
“臣附議!”
“臣亦附議!”
片刻之間,文臣佇列站出六七人,俱是請天子下令,嚴懲勾結韃靼的僧道。
楊瓚站在文臣佇列中,借身側兩人遮掩,揉了揉腰側。
傷筋動骨一百天。
腰背上的淤青尚未消散,按照御醫的話講,還要疼上幾天。
朱厚照坐在龍椅上,半天沒出聲。
視線掃過要求嚴懲僧道,恨不能當即處死的幾名大臣,嘴角繃緊,目光森然。
說不殺的是他們,說要殺的也是他們!
到頭來,都是為了自己!
在這些人眼中,他這個皇帝算什麼?沒長腦袋的傀儡嗎?!
“咳!”
立在一側的張永輕咳一聲,暗中提醒天子,不是發怒的時候。
想起楊瓚前番所言,朱厚照狠狠咬牙,深吸兩口氣,勉強將怒火壓下。
本想答應朝臣所請,忽然眼珠子一轉,脾氣上來,想殺光這些僧道,收拾乾淨首尾?朕偏不如你們的意!
“諸卿所言甚是。”朱厚照道,“然朕思諸卿前番所奏,同覺有理。此事牽連甚廣,確需嚴查。殺之實為不妥,暫且押在詔獄,令牟斌嚴審。”
不殺,一天抽三頓鞭子,照樣出氣!
尚未歸列的朝臣傻眼,均未想到,天子會用這種方式甩巴掌。
被自己的話堵嘴,如何強辯?
劉健三人頗感意外,看著龍椅上的少年天子,各有思量。
楊瓚低頭,儘量壓下翹起的嘴角。
他就知道!
這小屁孩三天不犯熊,渾身難受。不過,這種犯熊方式,倒也大快人心。
朱厚照對言官不滿,楊瓚亦然。
先前被言官幾次彈劾,扣一頂“奸佞”的帽子,無端頂上一堆莫須有的罪名,唾沫星子差點飛到臉上。
在長安伯府養病,便是“同錦衣衛過從甚密”,心懷不軌,隔三差五就要被罵一場。
楊瓚自認不是神仙,也沒內閣三位相公的肚量,必須記仇!
天子一錘定音,番僧繼續在詔獄關押。
牽連到韃靼,慶雲侯自身難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