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反應最快,當先行禮。
“陛下聖明!”
兩班文武這才如夢初醒,連忙跪地,山呼萬歲。
倉促之下,動作不夠整齊劃一,聲音也是參差不齊。
坐在龍椅上,朱厚照俯視眾人,心情格外的好。
朝堂上垂紳正笏,風儀嚴峻,背地裡簠簋不修,貪得無厭。這樣的人,憑什麼指責他的不是?憑什麼指著他的鼻子斥“庸碌”“昏聵”!
眾人跪在地上,山呼萬歲聲不絕。
朱厚照居高臨下,許久才叫起身。如果不是楊先生在列,必要讓他們多跪一刻。
不是少年天子又犯熊,實因垂繼大統以來,這樣的場面少之又少。
早朝之上,群臣出列,不是指責他好玩,以致懈怠朝政,就是諷諫他好武夫之道,有失體統,要麼就是盯著皇家內庫,各種挖錢。
在群臣眼中,他做什麼都不對。
除了乖乖從內庫掏錢,對言官的諷諫唯唯應是,其他的,多吃塊豆糕都是違背禮儀,奢靡浪費。
敲著膝蓋,掃過眾人臉上的表情,朱厚照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爽!
從皇太子到天子,從文華殿到奉天殿,他還沒有這麼爽過。
犯熊不算。和群臣針鋒相對,甩袖子走人也不算。
甩人巴掌,還能讓被甩巴掌的人滿口稱頌,當真是做夢都先想不到。
楊先生獻策時,他還有幾分擔心。現下看來,壓根不必要。
“眾卿平身。”
四字出口,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
楊瓚站起身,因距離遠,看不清朱厚照的表情。但想也知道,這小屁孩絕對是雙眼月彎,嘴角上翹。
三位閣老站在前列,心中皆有疑惑。
關於鎮守太監的去留,天子和群臣僵持整整一月,不見半點讓步。幾番當殿發怒,起身走人,將文武百官晾在西角門。
今天早朝,劉健已準備好奏疏。
如果天子依舊故我,劉閣老絕不會善罷甘休。不在奉天殿落天子顏面,退朝之後,諷諫奏疏也會送入乾清宮。
未料想,不等他行動,天子連下兩道詔書,乾脆利落將事情解決。
金口玉言,誰能反對?
縱然是反對,又有什麼立場,用什麼理由?
百官彈劾鎮守太監不法,天子同意召還數人,並下令嚴懲。黃絹上加蓋寶印,沒有半分虛假。足見天子下定決心,絕不是敷衍了事。
按照群臣最初的想法,循序漸進,先拿下幾個根基不深的太監,再對老資格動手。
不是不想動,而是不敢動,也不能動。
以韋經為例,其是成化帝委派,得弘治帝信任,在兩廣之地盤踞多年,手握實權,對朝廷多有貢獻。在兩廣鎮守面前,三司衙門都要退一射之地,土官番司更以得見為榮。
想動他,六部都要仔細掂量。
再者,宦官和朝臣屬於兩個系統,沒有天子下令,刑部大理寺也不敢隨意拿人,否則就是越權。
誰能想到,一夜之間,天子忽然改變想法,不再和群臣僵持,直接向鎮守太監下刀,第一個挨刀之人就是兩廣總鎮太監!
仔細揣摩這道聖旨,無論文武都感到心驚。
兩廣,江西,薊州,山東,陝西。
不是邊疆重地,也是豐產糧稅之所,要麼就是水路輸送關要。
各處鎮守太監深受皇恩,皆同韋經類似,在當地盤根錯節,根基之深難以想象。結果天子一道旨意,根本用不著多費口舌,全部押解還京。未被召還者,也是遣人申斥,革三年祿米。
冷光閃過,鮮血飛濺,殺雞儆猴!
只不過,雞雖殞命,這被儆的瘊,到底是哪個?
其餘鎮守太監,還是和天子對著幹的朝官?
不是眾人多想,更不是杞人憂天。
詔獄裡關押著不下二十名京官,相比前朝,數量的確不多,問題是抓捕下獄的時間!
一月之內鋃鐺入獄,還不夠警醒眾人?
能立身朝堂的都不是傻子。
仔細思量,天子無疑在向群臣證明,雖繼位不過半載,僅是舞象之年,一旦燃起怒火,對踩線之人不會有半分手軟。
無論是誰,一律嚴懲不貸。
甭管朝臣還是內官,甭管資格有多老,通通不給面子!
懷揣種種猜測,群臣皆局蹐不安,結舌杜口。即便注意到“別選太監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