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光頭手下,多數投了我,願受朝廷招安,正藏匿在岱山島,等候訊息。”
“藏金千兩,銀五十萬,珍寶珊瑚無算。
“查明倭賊聚集處,本為投名狀之用……”
“岸上據點六處,江浙官員俱列名單之上,未有遺漏。”
“江浙福建共三十六宗豪商,為海匪傳遞訊息,銷贓所得。”
“有江南巨賈阻止船隊,託庇海盜港口,往來運送貨物,所得交出三成。”
“每月首尾,島上‘開小市’,月中‘開大市’。屆時,往來走私商不計其數。”
“倭人慾購火器。”
“大食商船多香料寶石。”
“佛郎機夷奢買絲綢瓷器,尤好精美之物。”
“另有少許宗室,以妻族或長史家人參股海商,同海匪有所勾連。”
謝十六說一句,校尉便記錄一句。
起初,語速較慢,話說得有些含糊。
顧同知不耐煩,又是一鞭,速度當即加快,三個校尉一起動筆,都有些忙不過來。不得不尋來船上文吏,才勉強跟上速度。
只不過,隨紙頁增多,文吏的臉色也越來越白。
越到後來,供詞的內容越是觸目驚心。
記下“安化王”三個字,額頭冒出一層冷汗,手指抖得幾乎握不住筆。
知道這樣的秘密,他還能活?
足足兩個時辰,堆起的供詞有半人高。
謝十六垂著頭,銳意全消,與先前判若兩人。
見再問不出什麼,顧卿令校尉收起額供詞,轉向文吏,“即日起,爾暫調趙校尉聽用。”
“是。”
文吏連忙行禮,擦掉冷汗。雖前途未卜,至少不會立即被卸磨殺驢。
顧卿走出艙室,正要去尋楊瓚,忽見有小舟自海上行來。
靠近兵船,來人舉起腰牌,高聲道:“奉司禮監少丞劉瑾劉公公之名,請見欽差。”
待放下繩梯,將人拉到船上,顧卿方才認出,來人是東廠番子,亦是劉瑾身邊的長隨。
“小的奉命,將密函交於欽差。”
劉瑾暈船恐高,身邊人也沒好到哪裡去。
日夜趕路,不算什麼。穿行半日,當即臉色煞白。
見到顧卿,當即行禮。怎奈腳步虛浮,差點趴到甲板上。
“見過顧千戶。”
趙榆秘密前來,劉瑾又在岸上,自然不曉得顧卿已經升官。兼顧卿一身白澤服,長隨口稱“千戶”,並不意外。
“密函何在?”
“劉公公吩咐,需交到欽差手上。”
長隨話落,顧卿身邊的校尉立即出聲喝斥,繡春刀出鞘三寸。
“大膽!”
東廠領班出身錦衣衛,番子卻同南北鎮撫司沒什麼瓜葛。
被校尉喝斥,長隨神情微變,卻是執意要見楊瓚,不肯當面取出密函。
顧卿舉臂,攔下校尉。
“楊御史在艙室,隨我來。”
轉過身,竟是直向二層艙房走去。
長隨站起身,立即快步跟上。
京城
江南奏疏一封接著一封,剿匪、地方官員貪汙、奸商勾連匪盜、匪首落網,一樁樁訊息,接連聞於朝堂。
濺起的水花的確不少,得來的關注,卻遠遠比不上另外一件事。
豹房!
有了江南送回的金銀珍寶,朱厚照財大氣粗。為鑄造更多官銀,消化倭國運回的銀礦石,豹房非建不可。
謝丕歸來之後,未得天子旨意,始終守口如瓶。
謝遷都沒摸出門道,遑論朝中文武。李東陽隱約知曉些內情,只不好明言。況且,先帝小祥不久,天子便大興土木,的確欠妥。
對建造豹房一事,朝中文武多持反對意,即使內閣不表態,直諫的奏疏也是如飛雪一般。
對此,朱厚照的態度不見半點緩和,愈發固執己見。
無論奏疏內容,即便錦繡滿紙,說出花來,照樣駁回去。被諫得煩了,直接一句話,有錢,任性。
“陛下,拆毀舊坊,工程浩繁,靡費不貲。”
“朕有錢。”
江南送回的金銀,可建造上百個豹房。
“陛下,大興土木,非善之舉。”
“朕有錢。”
廣祭山嶽河川,土地宗廟,多供奉祖宗香火,非善也會變成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