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編修可有為難之處?”
“這……”遲疑片刻,楊瓚終選擇實話實說,“若下官沒有記錯,此人姓王,單名炳,乃今科貢士。當日在福來樓內,確對下官及同年口出莠言。”
“楊編修可認準了?”
“是,下官確認。”
之所以猶豫,蓋因王炳與王忠同鄉同姓。那日之後,隱約聽王忠提起,兩人似還有宗族瓜葛。
王炳犯事,會不會波及到王忠,楊瓚心中實在沒底。
王忠以二甲靠後選中庶吉士,早惹了不少人眼。如果王炳被定罪,難免不會有人借題發揮。
翰林清貴不假,但在發跡之前,名聲更顯得重要。哪怕沾上一星半點干係,都會惹來上官不喜,官途不順。最糟糕的,一輩子呆在翰林院,做個七品編修,八品典籍,終生別想出頭。
現下,牟斌和顧卿沒問,他不可能貿然幫王忠撇清。
那不是幫他,是在害他。
正為難時,安靜跪在地上的王炳驟然暴起,似瘋魔一般撲向楊瓚。
“都是你!都是你害我!我必不與你干休!”
楊瓚不提防,沒來得及閃躲,被王炳結結實實撞在腰上。勁道驅使,不由得後退兩大步,眼見要撞到圈椅,突被一條手臂擎住。
淡淡的沉香味傳入鼻端,楊瓚瞬間愣了一下,背部似火燎過一般。
“楊編修可無事?”
“無事。”
楊瓚側身讓開一步。
顧卿收回手,轉向被校尉壓制的王炳,道:“帶下去。”
聲音沒有起伏,卻讓王炳硬生生從瘋狂中轉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剎那間面如土色。
在被校尉拖出門之前,王炳突然大聲呼喊:“閆璟害我!我願指認!”
話出口,校尉當即停住。
顧卿並未理會,仍道:“押下去。”
閆家父子已被打上“藩王同黨”烙印,早晚都要處置。王炳的指認,對天子無足輕重,倒是能給李閣老送個人情。
顯然,牟斌也想到這點。
“遣人給李閣老府上遞個信,別用本官的名義。”
“是。”
楊瓚按著腰側,眉間緊皺。
方才還不覺得,現下只感到一陣陣鈍痛,八成是被撞得不輕。還是早些回客棧,找個大夫看看為好。
“既已無事,下官可先告退?”
“且慢。”牟斌突然變臉,收起笑容,肅然道,“此事關係重大,還請楊編修暫留千戶所內。”
“下官正抄錄年曆,且需輪值弘文館,恐有不便。”
“事急從權,還請楊編修莫怪。”
什麼?
不等楊瓚想明白,兩個校尉大步走進堂中,奉牟指揮使之命,直請楊瓚往詔獄小住。
“哪?”
他沒聽錯吧?
“詔獄。”
“下官並未犯罪。”
“誠然。”牟斌點頭,大方承認,“還請楊編修行個方便,本官自然也方便。”
將他無罪下獄,還要他行方便?
錦衣衛也不能這般不講理,如此不要臉!
“楊編修請。”
校尉如兩座大山,楊瓚沒有丁點辦法。
穿越以來,這是第二次陷入困境。想要脫困,怕比登天還難。
如此看來,見到美人並非全是好兆頭。
果真是迷信要不得。
楊瓚著實想不明白,牟指揮使究竟為何變臉,還變得這麼快。
既然事無轉圜,楊瓚不打算繼續硬抗,住就住吧。總有放出的一天……吧?
“牟指揮使,下官尚有一事。”
“楊編修請講。”
“可否為下官請個大夫?”楊瓚苦笑道,“方才好似是傷到了。”
牟斌嘴角微抖。
這楊編修果真不是個善茬。錦衣衛指揮使在上,千戶在側,滿地校尉力士,竟讓人犯暴起傷人,傳出去能笑掉王嶽那廝的大牙!
楊瓚發誓,他絕沒有諷刺之意。奈何做久了探子首領,遇事都好陰謀論。
“再者,”楊瓚自懷中取出幾分名帖,道,“既然下官要在詔獄小住,這幾份名帖,請指揮使幫忙送回客棧。不麻煩的話,還請遣人至三位相公和幾位尚書御史府上解釋,非是下官不識抬舉,接下名帖卻不登門,實是另有要事,他日必當面請罪。”
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