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十年,尚不會有此等激進想法。
自從楊瓚、謝丕和顧晣臣接連入主六部,嚴嵩升調都察院,執掌朝堂“喉舌”,朝廷對外的政策,從銳角傾斜,直接改成平角轉換。
“白馬非馬,夷人人乎?”
後世的西方史學家,痛斥正德朝這種歪理邪說,明顯的區別對待,種族歧視!
推動變化的幕後黑手,則掏掏耳朵,笑眯眯對侄兒招手,道:“廉兒,來,叔叔給你講歐羅巴猴子上樹的故事……”
草原的變化,尚在部分文武預料之中,不至大驚小怪。四月底,晉王的一封上表,加上僉都御使楊瓚飛送的奏疏,徹底讓朝堂炸開了鍋。
寧王不臣,上表請復護衛,實為謀反?
安化王早有反意,多次口出不敬天子之言?
半數以上的宗室違聖祖高皇帝法令,從事商途,地方官員亦被牽涉?
一切有往來書信為證?
天子高坐龍椅,恰如穩坐釣魚臺,俯視廟堂百相,群臣爭執。
晉王府長史跪在奉天殿中,臉色煞白,抖個不停。汗水滾落,猶如雨下,頃刻溼透衣襟。
群臣吵過小半個時辰,火藥味越來越重,幾乎要當殿動手。
朱厚照終於咳嗽一聲,輕飄飄落下四個字:“朕知道了。”
知道了?
內閣六部,武將勳貴,齊刷刷仰望天子,這算什麼?
是斥是罰,是貶謫是流放,是殺頭是凌遲,好歹給個準話。大家也有個標準,否則,誰也說服不了誰,只能繼續吵下去。
眾人滿懷期待,朱厚照卻閉緊嘴巴,咬著尚膳監新制的甘薯條,擺擺手。
劉瑾會意,搶在張永之前,上前半步,扯開嗓子,“有事稟奏,無事退朝!”
翻譯過來,換話題。
接連三日,圍繞晉王上表,藩王不臣,宗室走私之事,早朝午朝吵成一團,亂成一鍋粥。
奉天殿和西角門吵不出結果,輪值時,口沫飛濺,繼續吵。
動嘴不過癮,直接擼起袖子,以力服人。
從兩人到四人,從值房到廊下。
緋袍和青袍打得熱鬧,六部九卿集體參與。
一位尚書,四位侍郎,部下官員若干,接連光榮倒下。穿著綠袍的小官,不入流的文吏,遠遠避開戰場,抱團躲在角落,小動物一般瑟瑟發抖。
上官兇猛,著實威武,吾等弗如!
翌日上朝,文臣佇列少去半截,天子詫異,詢問得知,要麼偶感風寒,要麼微染小恙,全都告假。
咬著甘薯條,朱厚照撇嘴。
李院使都告訴他,兵部侍郎扭腰,禮部尚書臉腫,都察院右都御史崴腳,特地請他貼的膏藥。
偶然風寒?
分明是打群架負傷!
文官陸續告病,聲音漸弱。武將趁機請示,旁人不提,寧王得先帝厚恩,卻生不臣之意,良心大大的壞了,理當派兵征討。
“臣請纓,率京衛兩千,械拿入京!”
文臣回過味來,全體瞪眼。
自家內部不和,竟給這些廝殺漢鑽了空子!
出乎預料,朱厚照嚼著甘薯,仍是四個字:“朕知道了。”
輕輕鬆鬆,將請命的國公打發回佇列,令張永捧出甘薯,同群臣商討,如何在京畿推廣種植。
與此同時,得到訊息的寧王和安化王,都感大禍臨頭,如熱鍋上的螞蟻。
歷史上,兩人都曾興兵造反。
寧王上下活動,恢復王府護衛,廣納幕僚,實力頗強。安化王打出“清君側”旗號,以劉瑾為目標,獲得寧夏邊將擁護。
但在現下,時機條件均不成熟,陡然揭開蓋子,著實令兩人措手不及。
打個比方,蛹化成蝶,沒等做好準備,妄圖破繭而出,完全是作死,不留後路那一種。
天子的反應,更讓兩人心驚。
按理說,凡是皇帝,遇到這種事,都該怒髮衝冠,下令圍住王府,捉拿首犯,狠狠收拾。
朱厚照不動怒,也不言如何處置,淡然以對,實在讓人捉摸不透,心中沒底。
這個反應,只有兩個可能。
顧念宗族之情,網開一面,不予處置;亦或是記在心裡,定下章程,一旦動手,就要往死裡收拾。
無論怎麼看,少年天子都不像以德報怨之人。
以其性格,必是誰敢戳他一指頭,絕對踹回兩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