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受了風,莫要染給兩位兄長,這裡便好。”
謝丕皺眉。
“楊賢弟說的什麼話。靠近些,莫不是欺我和顧兄不能動?”
無奈,楊瓚只能再近半步。其後,不管謝丕如何瞪眼,都不再向前。
“小弟站這裡就好。”
“賢弟坐下。”
顧晣臣撐著起身,取下額上布巾。藥童立即上前,重新浸透冷水,方遞回去。
“兩位兄長正商議何事?”
謝丕顧晣臣互看一眼,將藥童遣出帳篷,低聲道:“一為戰報,二為請功。”
楊瓚挑眉,事情明擺著,還需商議?
“賢弟不明白。”
謝丕搖頭,道:“此役關係之大,繞不開薊州總兵。兵部,戶部,都督府,邊鎮總制巡撫,都要梳理清楚,各方打點,分出功勞。”
楊瓚蹙眉。
薊州總兵,懷柔總兵,五名鎮守太監,都在陣前戰死。楊瓚早打定主意,上疏之時,必為其正名請功。
戰死的才氏兄弟,同在奏疏之上。
將官邊軍,巡撫州官以及訓導文吏,凡於戰有功,都不會落下。
戶部、兵部也可列名。
都督府又是怎麼回事?
“非止於此。”謝丕繼續道,“營州、昌平州、延慶州,都不可遺漏。我同顧兄商議,列出名單,與賢弟一併參祥。”
接過墨痕未乾的幾頁紙,楊瓚沉默。
打仗時,沒見幾個出面。打贏了,都跳出來摘果子?
昌平知州和衛學訓導臨戰不懼,為接應邊軍,死在韃靼刀下,當為英魂。延慶和營州上下,除武將調兵,衛卒出戰,有文官什麼事?
名單之上,文官明顯多於武將。
州縣七品列百戶之前,死戰的邊軍,凡總旗以下,無一具名。
想起老邊軍嘶啞的吼聲,楊瓚垂下雙眼,冷意自足底蔓延,全身似被凍僵。
觀其神情,謝丕不禁苦笑。
“我知賢弟不忿,為兄又豈是甘心。然形勢如此,此戰之後,你我必要歸京。北疆之地,仍需此輩鎮守。”
分潤戰功,實出不得已。
鞏固邊防,戍守邊鎮,該給的好處必須給。就算是割肉,也不能嫌疼。不求各個如才指揮使一心為國,能少出幾個孫同知之流,少拖邊軍後腿,也是好的。
不合理?
官場戰場,不合理的地方還少嗎?
出自謝府,又隨李東陽學習,謝丕對官場的熟悉,遠超過楊瓚。
“楊賢弟,此事不能不為。”
楊瓚依舊沉默,抓著名單,指尖竟有些發白。
正在此時,帳外突起喧譁。
一陣馬嘶,繼而是陣陣歡呼。
似預感到什麼,楊瓚心頭急跳,不顧謝丕和顧晣臣詫異的目光,起身走出營帳。
營地之前,數名騎士正翻身下馬。
被簇擁在前者,一身黑甲,盔纓鮮紅。
大步走來時,煞氣未散。俊容之上,似凝結冰霜。
“顧同知?”
三字出口,手腕已被扣住。
掌心的熱度,頃刻穿透袍袖。
一瞬間,楊瓚眼底微痛,喉嚨發乾。滿心滿眼,俱是身前之人,再出不得半聲。
第一百四十一章 衝擊
楊瓚暈倒了。
在醫帳前,當著全營人的面,臉色蒼白,軟倒在地。
霎時間,空氣似被凍結。
顧卿彎腰,抱起楊瓚,黑眸凝結,周身似有煞氣席捲,無人敢近半步。
傷兵營前,李大夫正在熬藥,想起滿營傷兵,見底的藥箱,頗覺棘手。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沒有傷藥,縱然醫聖再世,也將束手無策。
楊御史的幾瓶傷藥,效果極好,奈何分量太少。想救治這麼多傷兵,實如杯水車薪,完全不可能。
想救人,還需朝廷下旨,從邊衛調運。
天寒地凍,大雪封路,一來一往又將耗費不少時日。傷重者恐難保全。
想到這裡,李大夫連聲嘆息。
正發愁時,頭頂突然罩下一層陰影。來不及反應,已被來人架住胳膊,二話不說,抬起就走。
“我的藥!”
“小心我的藥!”
“徒兒!”
驚呼數聲,人已被拖走五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