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第一回見到你,是在安兒的滿月酒宴上。那時候你才十二歲吧?扯著你父親劉大學士的袖子,怯生生給文姝見禮。她見你聰明伶俐,嬌俏可人,還特地摘下腕上的金鑲玉鐲賞給你……沒想到才隔了七年不到,她便香消玉殞。而你,卻繼她之後,成了這雪蛟國的皇后……”
淑蘭愣住,方才的氣勢不知去了哪裡。手指在腰間的祥鳳玫瑰佩上劃來劃去,囁嚅道,“臣妾也未料到會有這等福氣,能常伴皇上左右……”
“是啊。朕也未料到,如文姝這般深諳養生之道,飯也不肯多吃一口的人,居然會糊塗得連自己不能食蝦之事也忘了,將母后賜給她的鮮仁酥餃吃個精光……對了,母后還贊你手藝不錯,特地賞了你一副赤金龍鳳項圈呢。”
語氣淡然,卻是字字驚心,她駭得撲通跪倒,“臣妾當時並不知太后娘娘會將酥餃賜給文皇后……臣妾也沒想到文皇后不能食蝦……”
“你當然什麼都不知道。”紅少亭哂笑,“所以你也不知道你母親讓你帶進宮的嫁妝有多少——是否多到足以為你換取這一國之母的位置。”
她心神一凜,強作鎮定道,“皇上此言差矣。聖旨到劉府之前,臣妾一家並不知臣妾能獲此殊榮……”
打斷她的話似乎是件讓紅少亭樂此不疲的事,他依舊只聽前句,便又笑道,“好在你為人謙和穩重,做事又細心周到,確是為後的最佳人選。這十幾年來,後宮一直無甚大事令朕煩心。那時候媛妃與安嬪將要生產,你忙前忙後,任勞任怨,還夜夜拜月祈福,望天佑她二人平安誕下麟兒……可惜平時瞧著她兩個身強體健,卻也是福薄之人,連孩子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就這麼撒手去了……”
淑蘭艱難地嚥了口口水,輕垂眼簾,掩住那泛上眼底的一絲驚惶,“皇上勞心國事,臣妾為君分憂乃是理所應當。易兒和靖兒已長大成人,媛妃與安嬪若泉下有知,也該安心了……”
他不理,只慢慢續下去,“再說那於妃吧,懷胎九個月你便跟著勞碌了九個月。眼見著孩子就快足月……唉,不過是個傳言而已,就值得那般膽戰心驚,還活生生把自己給嚇死了。一屍兩命,你說可憐不可憐?可笑不可笑?”
他不提則已,一提便刺的全是她的心病。淑蘭察覺氣氛不對,有些惶惑不安,不自覺地拿指甲摳著那祥鳳玫瑰佩,卻不敢再接話。
紅少亭淡淡瞥她一眼,臉上浮起種古怪笑意,“朕的這三個兒子裡,數安兒年長,命途也最是坎坷……七歲喪母,二十歲行冠禮,指婚四次,每次都是新娘福薄,還未過門就紅事變白事。而今已是二十有五的人了,也沒個人作伴,成天只會搗騰花草,提到國事就是一問三不知……易兒嘛,博覽群書,可一讓他隨朕上朝,不是打瞌睡就是偷偷看閒書。你問他某話出於何典故,他答得頭頭是道。再一問他有何見解,立時就成了個沒嘴葫蘆!”
淑蘭見他不再提後宮舊事,心下一寬。聽到此處,臉上略微有了笑色,心想只要儲君一事未成定局,仍有迴旋餘地。當下便忍不住輕聲道,“他兩個的脾性就是那樣,改也改不了。不過,靖兒卻不一樣……”
“確實不一樣!”紅少亭陡然冷笑,“平日裡人人寵著他,人人慣著他,自然同安兒他們都不一樣!”呷了口茶,瞥見她不以為然的神情,嘴角往下微微一扯,便漾出點鄙夷,“他天資聰穎,論起國事來一套一套。可壞就壞在他歷練不足,又心高氣傲,最不肯服輸。錯了也要胡攪蠻纏!皇后,你說說看,難道內閣大學士們的見識還不如他一個只會成天算計自己親兄弟的人?!”
她冷汗涔涔,強辯道,“皇上可不能聽信小人讒言!靖兒他知書達理,對兄長最是恭敬,怎會無端算計人?皇上……”
“是與不是,你最清楚!”他登時變了臉色,“他與笑兒今日才是第一回見吧?份屬兄妹,何至於在朕前也處處針對笑兒,無故挑撥?皇后,你真當朕什麼都聽不見?”
一提紅笑歌,淑蘭大是氣苦。聽他這意思,是不肯改變主意,反倒要來說服她——誰都只瞧得見她貴為皇后,風光無匹,誰人又知她夜夜獨守空房,暗自飲泣?傾盡心血無非是將希望寄託於紅子靖身上,老來有個依靠。她並不想與紅少亭撕破臉,可為了兒子看來不出殺手鐧,這個溫吞皇上今日是不會改口了!她狠狠心,抬眼望他,雙目如炬,“那是因他心中不服,皇上!多少年了,這宮裡還有哪個不知待靖兒行冠禮之後,您便要立他為儲君?”冷笑一聲,又道,“可如今卻無緣無故冒出個野丫頭,不僅言行舉止粗俗不堪,在您面前弄鬼您還護著她。您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