榷從書案後站起走來,“你說呢?”罷了,就回西院去。
到漱墨閣時,春雨正給袁瑤請安,見霍榷回來,做辭退便走了。
袁瑤挪動這已八個月的笨重身子下炕來,只是腳還未沾地,霍榷便過來了。
“小討債今日可淘氣?”說著,霍榷如平日那般,俯首貼在袁瑤高隆起的腹上,想要感覺腹中孩子的胎動。
袁瑤笑道:“昨夜就好一通折騰,現下怕是累,睡了。”
“嗯。”袁瑤說一句,霍榷嗯一句,心不在焉的,直到午睡時都這般。
袁瑤不難感覺出霍榷的矛盾和彷徨,就似有些什麼他無法做出決定。
行軍打仗之道,袁瑤不懂,所以霍榮抗命的用意,袁瑤終究無法想明白,侯府的艱難她是想到了,只是她無能為力。
袁瑤知道霍榷肩上有一副重擔,只是他心中有了牽掛,所以他徘徊他不安。
而霍榷所有的不安和彷徨,全因自己。
袁瑤雖不知道霍榷要做什麼,但絕對是極其兇險的,所以他一直在猶豫不決。
可她何曾不是在猶豫不決,貪戀著丈夫平安在自己身邊的每一刻。
只是這樣的霍榷就如同折翼的雄鷹。
袁瑤知道她該表態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袁瑤讓青雨捧她的琴來。
袁瑤坐在琴後,望著霍榷的站在門外的背影,雙手緩緩懸於琴絃之上。
當指尖撫過琴絃,一聲綿遠悠長迴盪而起,也喚回了霍榷對她的回眸。
是《那羅法曲》。
這是他第二回聽袁瑤彈《那羅法曲》,當年的情景一時恍惚。
琴聲幽幽,如在訴那夜色的深沉,寮房的木魚聲聲,蟲鳴風動,令人不禁平心靜氣欲要聆聽寮房之中那被低低的唸誦著的經法,得以救贖普度。
霍榷只覺心中的煩躁不安被慢慢的撫平,消散。
驀然琴音迴轉,如晨鐘轟鳴,梵音浩瀚,正氣凜然,蕩氣迴腸,如屹立於天地之間。
霍榷心中的頓成決心,義無反顧。
他默默地看著袁瑤,直到最後一音散去。
就像袁瑤懂他一般,他也明白袁瑤彈這曲子的用意,她這是借琴曲激勵他勇往直前。
“我和小討債的等你回來。”袁瑤笑著對他說。
“我此番極是兇險,要是我回不……”霍榷話未完就袁瑤點上了嘴唇。
袁瑤毫不動搖道:“我那裡都不會去,我只在家等你。”
霍榷除了一再暗中警告自己只能平安歸來,他再無法說出其他來。
翌日早朝,爭論還在延續。
司馬空如今官居內閣侍讀學士,可早朝。
在群臣眼中,司馬空是既不屬於太后一黨,也不屬內閣黨,為禎武帝之命是從,可不曾想他卻有違禎武帝之意的一日,皆道他是白眼狼。
“皇上,”司馬空再度出列,向禎武帝拱手一拜,“《史記》有記,當年項羽生擒劉邦之父,捆於兩軍陣前,欲要烹煮為羹。劉邦得知後曰,‘吾與項羽俱北面受命懷王,曰‘約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則幸分我一桮羹。’項羽大怒,欲殺之,項伯勸曰;‘天下事未可知,且為天下者不顧家,雖殺之無益,祇益禍耳。’項羽放了劉太公。”
司馬空再上前一步,“皇上,臣如今亦欲勸一句,如今敵強我弱,殺赤爾幹生母於事無補,只會反添仇恨,以德感化,收服為之我大漢所用方是上策。”
禎武帝氣得兩眉倒立,“反添仇恨?我大漢與胡丹早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這時,霍杙出列,手捧請罪書,代父請罪。
群臣各有反應,只霍榷一人冷眼旁觀,不作表態。
聽了霍杙的請罪書,禎武帝臉上依舊昏暗不明,只見他瞥了一眼霍榷所在,道:“霍榷,你也同你兄長一般態度?”
霍榷這才出列,雙手持牙笏,向禎武帝一拜,道:“臣以為司馬大人所言甚是。”
立時朝堂之上一陣譁然。
禎武帝和霍杙的臉上自然不會好看。
霍榷心無旁騖道:“就算赤爾幹部蠻夷不可感化,不肯顧順於我大漢,可到底生母在,赤爾幹部不會不有所忌憚。宋太宗之時,宋軍也曾生擒西夏李繼遷之母,宋太宗將李母安置於延州妥善照顧,用以招降李繼遷,李繼遷雖未歸順,卻少了不時對宋邊境的侵襲滋擾。李繼遷死後,其子想宋投誠,宋得以解除邊陲一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