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過後,七姑娘總算心氣兒平和了,默記起琴書來,也就格外專注。
後山別院,瑤池畔笙歌宴舞,琴歌酒賦。隔著一池芙蕖,顧衍負手止步堤岸,遙望賀幀放浪形骸,醉生夢死。
本已不悅的面色,終於在見到一眾舞姬俗顏媚色,汙了他別院清幽之時,陰鬱到極致。話也跟著不見客套。“一盡女子皆趕出府去。他若不肯,你便代為送客。”說罷拂袖而去,片刻不肯久留。
管旭揉一揉額角,只餘嗟嘆。世子尤其不豫高門之中聲色犬馬,酒池肉林。而賀家世子偏又是燕京出名的****郎君。侯府世子惜花多情之名,與公子玉樞形容之美,享譽畿內。恰好這兩位又是同屆的太學生,彼時同席而坐,難免有好事之人碎嘴謠言。
管旭堆笑從石拱橋上過來,雙手插在袖管裡,老遠做了個揖。賀幀見他,歪歪斜斜支起身子,向後探看,沒見著等候之人,甚是無趣躺倒回去。
“他怎地不來?還待氣到何時?”一手執起耳柄,側躺著,衣襟大敞,迷濛著眼往杯裡斟酒。本也是百裡挑一的好樣貌,這會兒手上拎著羊脂玉雕花底座的酒壺,灑脫起來,自有士族中人一番風雅。
管旭環顧一週,和煦傳了話。“世子請您清退隨侍。尤其女子,一個也留不得。您若還清醒著,世子此刻剛去了書房。”
聽聞那人到了別院,方才還爛醉之人,倏然端坐起身,嘴角浮現出玩味笑意。“哦?他既到此,又不肯過來,定是嫌棄我一身酒氣汙了他清爽。也罷,且容我梳洗,再去不遲。”
揮手屏退隨侍,當真只留下一近身老僕。便在八角亭裡就著人服侍,掬水淨了面。五指梳攏散落的髮絲,一併用束帶綁在腦後。起身仰起下顎,由那老僕伺候著拉攏襟口,繫上佩帶,又躬身替他撫平袖袍下襬兩處褶皺。
如此,便像換了個人。英姿爽朗,再無半分醉酒之態。
這人身量極高,踩著木屐,步履閒適向前院行去。衣袂兜了風,鼓鼓囊囊,獵獵飛揚。行至拱橋上頭,不意向下張望,竟見得橋洞下一雙活物,大是稀罕。
袖袍一展,衝著那處一指,回身向管旭問道,“你家世子何時有豢養家寵的喜好?頭一回得見他餵養飼寵,竟是對綠頭雛鴨。說出去誰人會信?”
撫著下巴越看越樂,索性駐足,憑欄好一番觀望。見那雛鴨養得長了膘,圓滾滾,憨態可掬,不由暢笑出聲。
“公子玉樞,竟喜好這等上不得檯面的野趣兒。竟不懼聲名蒙羞麼?”
管旭立在他身後,目光落在七姑娘餵養的雛鴨上,沉吟許久,終究不曾辯駁。
賀家世子此言,除去末一句於世子不敬,他絕無苟同。前邊兒確是被他言中。
愛屋及烏,左不過這麼個理兒。
第79章 世子稍勝一籌
嗒嗒的木屐聲臨近,顧衍於書房廊下憑欄而坐。身子側倚著,身旁佈下棋局。垂眸靜候。
一路沿著花牆過來,才進院落,便見他一身疏冷,竟在外間擺下待客的陣勢。賀幀面上輕哂,極是無奈這人見面便是冷臉。
“你這脾氣何時才能改一改?漱洗過後,也不肯請人進屋坐坐。顧氏祖訓何時有這麼一條?”嘴上抱怨著,動作卻絲毫不慢。不用人客套,他已自顧撩起袍服,盤了右腿兒,對面坐下。
好在廊下陰涼,今兒又沒落雨,穿堂風吹過,竟還覺得此處不錯了。
支肘靠在闌干上,眼睛往棋局上一瞄,揀起一顆棋子嗑嗑扣在棋盤上,只為引來對面那人正眼看來。棋子清脆叩響,仿若擊節而歌,不依不饒。
如往常一般,比耐性,他遠不及他。周遭吵雜,他自不動如山,沉靜得很。賀幀討了沒趣兒,撂手將棋子兒扔回陶甕。先讓了步。
“你且說來,要如何告罪,才肯消氣?不就是為了個女人,你若當真將她看得極重,為何又要遠離京師,一去數月,扔下她一人苦苦打探你訊息?你莫不是不知曉,你顧氏本有聯姻之心,既挑中了她,我又怎可能再度出手。燕京裡街頭巷尾傳的俱是流言,年初她追到萬國寺,尋的可不是我,而是你這冷情冷性,不告而別之人。”
賀幀扶額唏噓,話裡透出股焦躁。他雖自幼傾慕司家小姐,可她乃是八王之女,文王欽封幼安郡主。
正應了那句襄王有意,神女無心。任他如何與她示好,郡主眼中,自始至終,只容得下國公府世子顧衍一人。情場失意,任他如何自詡****,終究不及眼前人雍容沉穩,博得佳人芳心暗許。
以為他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