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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部分

裾,低眉斂目端坐著。偷眼瞄瞄上首,離得遠,只恍惚瞧見漢白玉石臺階上,三個束高冠,玄色錦袍的身影。心頭一跳,今次考官,竟不是內廷中人!而是前朝,正兒八經的朝官麼?

之前竟沒有絲毫風聲傳出。七姑娘兩手擱在膝頭,朦朦朧朧,心底有一個竊竊的念想,翻湧不息。

會是他麼?她身處後宮被人刁難,起初還有幾分隱隱的委屈,怪他隻言片語,連遞個字條,半句安撫也沒有。可若是,若是他暗中周旋,將她最後一抹擔憂:唯恐考題出自內廷,考官再被內廷把持,這女官試便成了一家之言,再難有公正一說。倘若這等憂慮也沒了,便是她使小性子,無理取鬧,錯怪了他。

七姑娘垂著腦袋,不多會兒,果然聽得上首主考官親自言明,隸屬相府,領命主持此屆甄選。

相府,朱氏,周太子母族。

當真是他!握一握拳,七姑娘偷偷雀躍著,臺上銅鐘驀然作響,她深吸一口氣,取了毛筆,藉著舔墨的空當,趕忙屏氣凝神。

春末夏初,露天壩子,沒遮沒攔,頂上日頭已有些灼人。一眾宮婢俯首書案,偌大的地方,只聽聞沙沙答卷聲,連並巡查的宦官,四下裡穿梭遊走。

養和殿正殿後方,矗立著一棟青磚紅瓦的闕樓。窗檻微開,他負手而立,一眼便在人群中瞧見她規規矩矩,恬靜端坐的身影。

改不掉的壞習慣,動筆時候,總會挽起袖口,露出一小截兒瑩白的皓腕來。不似旁人,大多姿容秀雅,拎著琵琶袖,顯出女子的婉約娟秀。

他倚在窗前,沉凝的眸子,靜靜看她。負在身後的手指動一動,朗朗側顏,分外柔和。真見著了人,竟抑制不住,懷念指尖觸及她眉眼的溫軟。

不足一月,相思翻湧,闇然成災……

第169章 山重水複

秉筆女官,除了考字,學識亦是邁不過的坎兒。若需草擬文書,上峰提點些許,引經據典,挑了要緊的說。如何措辭行文,既能表明了意思,又需切記,務必繞開時下條條款款的避諱。這便需自個兒斟酌,好好掂量了。

筆桿子上鬧出的人命,古往今來,屢見不鮮的。多少學識淵博的文士都栽在上頭,女官至多算得半個官身,更需謹言慎行,時刻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七姑娘練得一手漂亮的小篆,答題時屏氣凝神,很是沉穩。遇著拿捏不準的,便停筆緩一口氣,仔細思量思量,並不著急。上輩子應考,離得太久遠,那些個歷練出來的處變不驚,反倒趕不上他隔三差五逮了她考校,打磨出來的一股子韌勁兒。

頭頂曬得有些發燙,她直起腰來,抹一抹額頭細密的汗水。打扇似的拎著琵琶袖扇風,微微張著小嘴兒,呼氣去去周身難耐的悶熱。

不經意瞭眼,正巧瞅見前排有個體弱的,經受不住,被人抬了出去。看衣衫,竟是方才走在前頭,十餘位頭等宮女中的一人。

此刻那人胳膊肘軟弱無力架在小太監肩頭,歪著腦袋,腿彎使不上力,腳尖空懸,被人拖拉著,越過矮几,向後邊兒行去。嘴裡含糊嗚咽,病怏怏懇請考官大人通融則個。哭得很是悲慼。

七姑娘垂眸,埋首書案,只覺唏噓。這般不顧身子骨,連命都肯搭上,足以窺得宮中境況何其艱難。莫不然,這些個宮女,也不會拼死惦記著往上爬。分明底蘊不足,也要來湊這出熱鬧,將晉升女官,當做了救命的稻草。

之後陸陸續續,又有四五人被架出去。及至七姑娘覺得小衣浸了汗,粘溼貼在身上很不舒坦。這才聽聞高臺上一聲恢弘的鐘鳴——此屆文選試終。

如蒙大赦般,眼看著答了滿滿幾頁的宣紙,被冷臉的宦官,平攤著收了去。七姑娘長長吐一口濁氣,只盼著明早殿考,千萬有個遮陰的地兒才好。

恭送三位大人與兩位司禮監公公當先離去,眾人這才如來時般,依次退出養和殿,從兩邊兒朱牆紅磚的甬道,四人並排,往延華宮折返。

七姑娘低眉斂目,心不在焉踩著前排那人的步子,亦步亦趨。忽而卻聽領頭的公公,捏著尖利的嗓門兒,高聲唱喏,命眾人迴避。

那聲氣兒真是歇斯底里,氣衝雲霄,嚇得她渾身一個激靈,趕忙收心,跟著大夥兒呼啦啦垂首,行了跪禮。

宮中自有一套辦事兒的規矩。公公說的“迴避”,便是指她們身份卑微,來人必是貴極,連見禮都輪不上的。

她木著張臉,有幾分疲憊,只覺熱得嗓子都快要冒了煙。哪裡還顧得上跪的是誰,只呆呆盯著前頭那人鋪陳開的裙襬,默默細數緄邊上的皺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