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里路,已是落落踏踏,嬌喘吁吁。
他也不伸手攙扶一把,隻眼梢時刻留心她腳下。見她走得艱難,抬頭遙望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山道,眼中隱隱帶了抹算計。
“若然支撐不住,虎躍峽飛瀑也不是非看不可。山頂佛光亦不足為奇。你本不信佛,何來的可惜。”
她掏出絹帕,秀氣抹一抹額頭的汗水。小臉兒紅撲撲,眼眸卻格外明亮,微微惱怒瞪著眼前這人。世子是習武之人,根基遠比她雄厚。這人自個兒從容灑然著,一派閒雅站著說風涼話。這哪裡是好心勸慰,分明是惹她著惱。馬車裡那樣好耐性與她描摹山裡的好光景,只叫她聽得心馳神往,這會兒好容易上了半山腰,豈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明知他拐著彎兒的激她,偏還不肯服輸。小鼻子哼哼兩下,氣勢洶洶,邁步越過了他。“誰說支撐不住,世子您甭小看了人。”一邊兒深深吸氣,一邊兒絮叨著,像是給自個兒鼓勁。
“若非幼時爬花樹,險些失了足,被二哥哥暴怒著懲治一番,之後被看管太嚴,如今身子骨也是千錘百煉的,當可更爭氣才對。”
他抬步護在她身後,眼中閃過絲訝然。小丫頭文靜的性子,幼時居然這樣淘氣?涼薄的唇不禁勾起,按她那說法,在自家院子裡上躥下跳,便是千錘百煉了?這姑娘給自己臉上貼金,倒是不遺餘力。
他已然察覺,她在他跟前,似不肯被小瞧。不論讀書或是其他,都不樂意他將她作了半大孩童看待。這樣的心思,他豈會不懂?
他不是溫情脈脈,好相與之人。可遇了她,往往容易軟下心腸,多出幾分憐愛來。
腳步跨得大一些,一步登上兩級石階,追上她步子,面不改色執起她小手。翻手將她握在手心,他目不斜視,只側臉輪廓映著光,分外柔和。
“何以這般淘氣?”
如今只他兩人,便是被他在外頭拉拉扯扯,她也能勉強適應得過來。春英與一干隨扈被留在山下。世子登山,氣派得很。整個兒翠屏山今兒算是封了山的。除了當地獵戶走小道上山,尋常進山的路口,早被周大人帶人給截斷了。
他這樣興師動眾,她奇怪自個兒心頭除了偷著樂,好似頗有些“近墨者黑”,被他給帶壞了,不覺仗勢有何不妥。跟這人相處日久,對他骨子裡倨傲,行事但憑喜好,越發習以為常。
這會兒再看世子面上一派清華,袖口底下卻揉捏著她小手,拇指不規矩摩挲她手背,得寸進尺佔她便宜。她偏頭瞥他一眼,羞紅著臉,無端就覺得:世子此刻真是道貌岸然……
手心被他撓得發癢,她縮一縮手,嚶嚶哼哼兩聲,軟綿綿的調子,聽進他耳朵,越發覺得有趣。
“那會兒爬樹也不全是淘氣。太太新給的紙鳶被風颳到枝椏上,棉線纏在上頭取不下來。於是爬上去親自給摘下來。”趁他留心她說話,她忽而掙脫他大手,掩飾著比劃一番,“諾,都說是花樹,只這般高,摔下來至多叫一聲疼,不會真就有個三長兩短。”說罷小手趕忙拎起裙裾,方才被他撓得手心癢癢,那感覺絲絲繞繞,不知為何,竟叫她想起“撩撥”這詞兒……
看她有意掙脫他掌控,他眸子一眯,瞧她羞答答的模樣,這才作罷。轉眼望著頭頂隱沒在蒼翠山林間,蜿蜒曲折的山路,神情中復又是慣來的老神在在,深謀詭算了。
不出一里路,七姑娘已走得異常吃力,頭上步搖仿似搖搖欲墜。換了新鞋,走得久了,難免虧腳。加之她體力不支,這會兒真是軟骨頭似的,渾身乏力。
噗嗤喘著粗氣兒,伸手勾一勾他袍角,仰著腦袋溫聲求他,“不成了,再走不動。您容我坐下歇口氣兒可好?”
這丫頭,硬撐著也不肯衝他撒嬌。他眸子裡隱著絲惱火,板著臉,微微頷首。“去那頭,緩夠了氣再走。”
瞧他給她指了方山石,表面比四下裡嶙峋的石頭都要平整,足夠兩人歇息。想一想,扭捏著與他商量。“要不您也過去坐坐?”他給她挑了個好地兒,她便大方些,投桃報李。
既是她先開了口,他自然樂得與她親近。扶了她坐下,順勢攬了她腰肢半倚在他臂彎。抬手替她拂一拂鬢髮。山裡幽靜,身旁只得她溫軟馨甜的氣息。忽而覺得,如此與她多坐上片刻,心下安寧,尤為滿足。
靜靜靠著他,心裡多了分踏實。緋紅爬上脖子,她埋著腦袋,一聲不吭。這人胸膛結實而開闊,半偎在他懷裡,熏熏然,有種昏昏欲睡之感。正覺著舒服,卻聽這人忽而沉了語氣,話裡像是帶了不悅。
“鞋不合腳?”這樣幽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