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到她手裡,這才推脫不過,端著瓷碟兒,秀秀氣氣,小口吞嚥。
馬車進了宮門,順著狹長的甬道前行。七姑娘打車裡向外張望,硃紅的高牆,筆直延伸向遠方,一眼望不到頭。深宮之名,名符其實。
從宮婢到女官,不足半年,卻似已過了許久。宮裡那段時日,每日都過得不踏實,刻板而憋悶。她以為這樣糟糕的經歷,定然是畢生難忘。
如今再回頭看來時的路,這才恍然,曾經以為的那些不易,並不如她想象中,銘記在心。出宮後一直有他陪伴,他話雖不多,卻用他的方式,默默與她關懷。他將她的心,充盈得滿滿的。她滿足於當下,又期許來日。那段與他短暫別離的過往,慢慢便褪了色。若非刻意回想,無暇再憶起。
七姑娘感概,無形中,是他在引領她,向更積極的方向前行。多一些美好的期待,不會對著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自怨自艾,反覆體會不愉快。
她該感激他。他令她通透明澈,心裡不蒙塵埃,著實是件幸福的事。
七姑娘想著心事,不覺間,馬車已到了岔路口。往左去,是昭儀娘娘巍氏的寢宮,直走卻是通往御花園水榭。
今歲秋節盛宴,王后朱氏被禁,另一位昭儀娘娘顧氏小產未愈,尚在調養。自是由巍氏接手,全權操持。這位昭儀娘娘,自進宮起便盛寵不衰。如今更是春風得意,風頭無倆。
按照規矩,將軍府女眷進宮,本該先行拜見主事之人。奈何近些年,將軍府日漸偏向顧氏一門,巍昭儀貌美驕縱,太尉府的對頭,她豈會給人好臉色看。如同前次,除將軍夫人外,旁人一律不見。
這般冷淡,分明是明目昭昭,掃將軍府顏面。此時又值太子勢微,公子成在前朝聲威日隆,巍昭儀更是有恃無恐。
於是眾人分作兩撥,七姑娘幾人自去御花園賞玩。
吃了閉門羹,七姑娘挑挑眉頭,全無所謂。冉青直率,輕嗤一聲,反倒對那昭儀巍氏,她是橫豎瞧不上眼。只冉江悶悶不樂,耷拉著腦袋,心不在焉落在兩人身後。
七姑娘眼梢瞥見小姑娘興致缺缺,一臉委屈,藏也藏不住。不難猜想,這是小姑娘傷了自尊。
燕京貴女自有交際的圈子,今日將軍府兩位姑娘,遇昭儀娘娘冷落的訊息,明兒就能一陣風似的傳揚開去。可以預見,接下來很長一段時日,冉江都會為人詬病,甚至被昔日交好的世家小姐,暗地裡看笑話。
冉青作為長姐,自是能猜到冉江所想。回身牢牢握了她手,擰一擰她沒精打采的臉蛋兒,無聲安慰。
七姑娘想一想,腳下稍頓,等她二人一等。突然之間,彷彿狀似無意,說起了故事。
“從前有一寡婦,家裡日子過得拮据。上有老下有小,五張嘴巴,等著她養活。這寡婦十分羨慕隔壁獵戶家每日都能吃得上肉,見天的爬梯子,只為看一眼,隔壁人家今日下鍋的是狍子還是山雞。”
見冉江豎著耳朵,被她吸引了注意,七姑娘笑笑,接著往下講。
“再兩年,這寡婦砸鍋賣鐵,家裡能變賣的都給賤賣換了銀子。又接連賣了兩個親閨女給鄉里富庶之家做了丫鬟,這才勉勉強強,維持了生計。寡婦覺得日子苦,坐在破破爛爛,籬笆牆門口,嚎啕痛哭。她羨慕呀,無時無刻不替自個兒委屈。憑的什麼,連對門兒那戶被人休棄回孃家,不下蛋的石女,前幾年日子還跟她家一樣,緊巴巴,連個閒錢也拿不出來,還背了一身的債。到如今,卻是新蓋了間瓦房,日子過得蒸蒸日上,後院還養了兩頭母豬。”
冉江抿嘴兒笑起來,京中貴女是不屑與人提及市井之事的。更不用說將“母豬”這般粗鄙的字眼兒,掛在嘴上。可這位姜女官一派落落大方,講故事講得眉飛色舞,將寡婦無理撒潑的場面,描繪得栩栩如生,很是有趣兒。冉江心裡好奇,還想往下聽。
七姑娘也不弔人胃口,很是自然,牽起冉江另一隻小手。小姑娘聽得入神,哪裡還顧得怕生。
“可巧,這時候對門那石女,有事兒出門。看寡婦哭號得聲嘶力竭,心善,不忍丟下她離去,便上前問問,想著安慰一番也好。好容易聽那寡婦抽抽噎噎,道出了緣由。那石女大是愕然,沒想這其中還有自己一份兒,叫人家生出命苦的抱怨來。”
七姑娘偏頭,笑看著冉江,話裡玄機暗藏。
“石女無奈,只得問那寡婦,‘你與其將諸多心力,放在窺視隔壁家獵戶,又羨慕我家紅火的好日子,為何不用心盤算,踏踏實實過好自家的日子?’其實有許多事,都能用這個道理講得通。多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