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墊在迎枕上,叫御醫請脈。他只抬手摁著額角,面上寡淡如水,腦子裡亂極。
彼時鬼門關裡闖一回,最難過那會兒,他閉眼,耳旁只得她柔聲撫慰。眼前卻接連不斷,莫名奇妙,冒出些似曾相識,又極其陌生的畫面:
僅點了一盞燭臺的屋子裡,一身鵝黃襦裙的女子,神色木訥,靜靜守在他病榻前。女子目色空茫,分明是姣好的面容,卻透著幾分灰白的頹喪。
她身後婢子憂心忡忡,上前來,低聲勸慰。“姜姬,侯爺此番發病,御醫說了,好在救治及時……”
側對他而坐的女子,面色慘然,沙啞哂笑著,打斷了那婢子進言。
“他若不為國公夫人出頭,好端端,與人鬥什麼酒。如今倒好,他心裡只得郡主一人。侯府上下,他盡皆拋諸腦後,便是連自個兒性命,也能豁出去,為了那女人,拼死維護。”
女子一邊離魂似的絮叨,一邊捏著絹帕抹淚。眼淚如斷線的珠子,淚打衣襟。
賀幀死死摁住額角,閉合的嘴角變得僵硬。指甲掐進肉裡,強自掩飾的平靜,掩不住心底駭然驚疑。
是她!竟是她!他腦子裡那女子,竟會是她!
破廟初見她容顏,他恍然一瞬,只覺似曾見過。沒想到……
賀幀方才轉好的面色,漸漸青白。頭痛欲裂,支離破碎的畫面還在繼續。他聽見她對那婢子說,“罷了,侯爺既不惜命,妾身也是無可奈何。且由了他去,只管他高興。日後也莫要再勸他少吃酒。人不如他的意,話怎麼能進他的心。勸得再多,也是徒然。”
他心裡鈍痛,這痛比胸悶閉氣,猶有過之。彷彿有人在他心口,生生撕裂一道口子。
他聽出來,她對他無比失望。
“大人?”診脈的御醫被唬了一跳,方才還好好兒的,怎地驟然又變了臉色?以為世子是病情反覆,趕緊切脈,卻發現脈象平穩無異,不由更是驚心。
榻上之人,緩緩睜眼。動作極慢,半開半合的眸子,只露出一條縫隙。狹長的瞳眸深處,猩紅一片。
“無礙,繼續看診。”
腦子裡情景,一幕緊接著一幕,似無窮盡,無比紊亂。他眼前都是她,她含笑的模樣,嬌羞的模樣,嚎啕大哭的模樣,以及,心灰意冷,再不肯正眼看他的模樣。
她時而是風華正好的嬌嬌,時而是面色枯黃的婦人,時而是賢惠端莊的美姬。
賀幀掩面的手掌,手背上青筋鼓鼓,似要崩裂開來。扣得太使力,指甲也隱隱泛白。
——姜氏阿瑗,姜氏阿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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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親問,柿子有上輩子的記憶,賀幀會不會有。答案揭曉,有!不同只是,柿子上輩子的記憶,如今已清空,只留下一絲淡淡的感覺。而賀幀的記憶,才剛剛開始。
第223章 吃虧的事兒,咱不幹
晌午過後,七姑娘小憩片刻。醒來沒等到那人回府衙,只得了他口信。說是要事纏身,宮宴前,直接從慶陽宮過去。末了,那人借仲慶之**代:叫她將給他做的果餅,順道帶進宮去。
七姑娘眼看仲慶一字一句,認真轉述,生怕她記不住,微微仰頭看她,像是要從她眼裡得到清晰的確認。仲慶到底還是童子,哪裡懂得男女間那些牽牽絆絆的情愫。那人要嘗果餅,什麼時候不能嘗,非得叫她大費周章帶進宮裡,還趕在宮宴的當口。
這是他在哄她高興。拐著彎兒的知會她,宮裡上百珍饈佳餚,擋不住他惦記她親手做的吃食。
七姑娘暗笑,心頭有絲絲甜蜜。出門時拎上雙層十二格的食盒,他那般講究之人,她早習慣他內斂的奢侈。改不過來,只能遷就。
未時末,七姑娘應邀赴約,隨將軍府一眾女眷,打承天門進宮。同行的除將軍夫人,另有兩位側室夫人。冉青帶著胞妹冉江,與七姑娘同車。
冉江文靜,剛滿十歲的小姑娘眉清目秀,跟其姐爽利的性子截然不同。一路躲在冉青身後,偷偷打量她。七姑娘回以善意的笑,小姑娘跟耗子見了貓似的,滋溜溜縮回腦袋。七姑娘尷尬著,一旁看冉青恨鐵不成鋼,扭了人出來,戳著眉心教訓。
“女官大人。”受了冉青說教,冉江彆彆扭扭跪坐端正,小手扣在身前,怯生生一福禮。
七姑娘被噎了一下,無奈看向冉青。她兩人私交甚密,用得著如此慎重其事,向家裡人引介?按理說,喚一聲“姜姐姐”便是。從食盒裡取了點心遞給冉江,小姑娘不好意思接過去,拿眼角瞄阿姊。最後還是七姑娘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