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禾緊緊盯著釋灃左額,那裡赫然有三粒細小的紅痣——之前釋灃一直用頭髮遮掩,他沒有見過。
不由自主的伸手摸自己的眉梢,陳禾的第一次對自己的記錄起了疑心。
師兄左鬢也有紅痣的事,為什麼自己沒提到過?從未發現?
師兄為什麼也會有呢,難道師兄與自己是血親?
雲州陳家的事不是真的,他沒有那樣狀若瘋癲的堂兄,也沒有為了家產謀害他的二嬸,更沒有對他不聞不問的親人。師兄才是他的血脈至親,玉球裡的記憶都是假的!
陳禾垂在身側的手掌握緊又鬆開,最後他低頭走到洞口,從茂密的藤蘿縫隙裡遠眺,天際朝陽欲升,流雲散盡。
手指拈起玉球,又鄭重的塞進懷中。
——他已經不是三歲幼童,知道世事不是自己一廂情願,就能變成那樣。
師兄是不會騙他的。
紅痣只不過是巧合,他只是陳家那個走丟又沒人要的傻子而已。
陳禾又度過了漫長的一夜,前天夜裡他在赤風沙漠,清晨時分也緊張的守在師兄身邊。出神的想不知昨夜他忙碌半晌佈置的障眼法是否有效,那夥私鹽販子讓他知道,說謊就要盡善盡美,話說得再好,也沒有精心準備的細節有效。
雪山神師,涼千山。
陳禾用靈力灌注指尖,在一截空心竹上寫下字跡。
一開始還因為不熟練而歪歪斜斜,摸清力道後,字就變得勻稱,連筆流暢,甚至能透出撲面而來的不忿。
隨後陳禾接著寫了三個字,聚合派。
猶豫半天,最終陳禾還是沒有把北玄密寶寫上去——他必須要考慮到東西有落到別人手中的可能,竹筒不是師兄煉製的蒼玉球,會分辨靈力氣息。
探指在竹筒內側書下北玄派,又在後面畫了個肉包的塗鴉作為提示。
就在陳禾思索怎麼隱晦留下更多暗示時,身後釋灃氣息一變,灰白色真元盡數收攏,長髮緩緩落於肩上。
陳禾手忙腳亂的將竹筒塞進袖裡,想想又覺得不安全,重新抽出來□□腰帶側邊,再拿袖子一蓋,也不算太明顯。
雙眸睜開,右足踏地,整個山洞都輕微的一震,釋灃已經收功,他一眼就看到師弟慌慌張張藏東西的模樣。
頭髮上有露水,鞋履沾著泥土與竹葉,肯定是偷偷跑出去遮掩蹤跡了。
釋灃不覺一笑,伸手一招,陳禾藏起來的竹筒就自動飛來。
“啊!”陳禾懊惱的站在原地。
手指撫過竹筒上的字跡刻痕,釋灃笑意盡散,他抬頭看陳禾,發現師弟躲閃著目光裝作若無其事,釋灃忽然感到說不出的窒悶。
他的師弟,這般努力只想記得住發生過的事。連凡人都能輕鬆做到,對陳禾卻是一種奢望。
示意陳禾到自己身邊來,釋灃從須彌芥子法寶裡取出一顆沒用過的蒼玉球。
陳禾眼睛一亮。
“這些紛擾之事,我本不願讓你記住。”釋灃摸摸陳禾的頭髮,瞥向涼千山名字時目光中盡是漠然,“原本等我們回到黑淵谷,事情就再與我們無關。”
“原本?”陳禾敏銳的抬頭,因為猜出暗示而有點茫然,“師兄是說,我們回不去了?”
“是。”
陳禾絞盡腦汁的思索,很快得出了答案:“因為北玄密寶?”
“不錯。”
釋灃多年不言,面對涼千山時他一心嘲諷,但沒怎麼覺得,現在要向師弟解釋北玄密寶的複雜來歷,反而有點踟躕。
“師兄等等。”陳禾奪過玉球就開始擺弄。
鑑於不知何時才能回去,釋灃可不想看到以後陳禾手腕脖頸掛滿玉球的可笑模樣,他趕緊制止師弟,把怎麼控制使用玉球的法術教給陳禾。
趁這個機會,釋灃也想好了措辭,只因他不願談及自己的過去,準備一句話帶過。
“北玄派盛極一時,數千年前是天下最大的宗門,但歷經劫難後,一再沒落,如今只剩下你與我二人。”
陳禾聽後眨眨眼,沒問北玄派究竟發生了什麼僅餘釋灃一人。
“在上古時期,魔修與正統修真者的劃分並不明確,同一個門派中,有妖怪,有鬼修,也有最老老實實的煉丹者。
八千年前凡間改朝換代,新國舊朝爭鬥不休,諸家外門子弟投效兩方,最後導致整個修真界都被捲入。兩方陣營各推北玄派與南合宗為首腦,經年大戰,多少修真者橫死,無數小宗門斷了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