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這才懶懶舒了個懶腰,四下看時,卻是在林中睡了個長長的午覺,日頭已然西斜,陽光卻仍有些刺目,伸手摸向腰間時,還好,巨闕還在。
行走江湖,居然如此大意,大喇喇在林中睡了這許久——幸好沒被過路的小賊牽了兵器摸了盤纏,否則,這臉可就丟大了。
展昭撣了撣如雪白衣,忽的迴轉頭,向著林子深處嘬了個唿哨,果然,不多時,就聽得馬兒踢踏聲響,踏雪似是等的不耐,只顧自己疾奔,越過展昭身側,竟是停也不停。
展昭吃驚不小,道:“好傢伙,連主子都不認了。”雖如此說,腳下卻半分不慢,一個疾步趕上踏雪,翻身上馬,踏雪嘶鳴一聲,越發奔的快了。
策馬出林,沿山道蜿蜒而下,極目四望,遠山的輪廓都漸彌於暮光之中,向下看時,偎依于山腳的湖澤如粼粼鏡面,無窮無盡伸廣開去。
饒是緊趕慢趕,行至山腳已是暮色四合,展昭躍下馬來,牽著踏雪沿著水澤之側緩步而行,近岸的蘆蕩風擺搖曳,遠處的湖心處尚有晚歸的漁舟,一盞風燈懸於舟首,明明滅滅如同螢光。
忽聽得有人喚道:“展昭。”
心中一動,就聽吱吱呀呀的搖槳擊水之聲自蘆蕩深處一路過來,回頭看時,卻是一艘黑魆魆的烏篷船,端木翠一手提明瓦掌燈,一手掀開蔑蓬的帷簾,眉目間盡是盈盈笑意。
展昭心中一喜,鬆開踏雪韁繩,一個箭步搶上船去,笑道:“你竟先到了。”
端木翠“噓”了一聲,回身指了指船篷之內,展昭心中會意,果噤聲不再言語,探身向船內看時,見床上躺著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鼻息綿長,睡得正香。
展昭笑著低聲道:“你動作倒快,竟將盧生劫了出來……這樣也好,這書生身子單薄,捱不得牢獄之苦。”
端木翠點點頭,反手將帷簾掩上,示意展昭往船沿坐下,將風燈置於身側,悄聲道:“你呢,在淮陽城中可有收穫?”
展昭點頭道:“已經找到藥店的掌櫃,證實當日是盧張氏而非盧生在他處買過砒霜……這盧張氏夥同姦夫害死夫君,卻混口胡言,買通了淮陽縣令要將殺人之罪栽贓在小叔子盧生頭上……若非我們無意中勘知此事,這盧生只怕要稀裡糊塗掉了腦袋。”
端木翠道:“我自水路過來時,聽人說開封府尹包大人不日會取道淮陽城入京,展昭,不如把這案宗交到包大人手上,包大人鐵面無私明察秋毫,定會還盧生一個公道,將那姦夫淫婦繩之以法。”
展昭笑道:“我心下正是這麼打算的,算起來包拯應該明後日就到,屆時尋個便宜之處,將這案子細稟就是。”
端木翠忽的“啊呀”一聲,道:“展昭,我自淮陽大獄將盧生劫出……你說包拯會不會問我劫獄之罪?”
展昭振臂舒了個懶腰,仰天躺倒於艙板之上,端木翠秀眉微蹙,伸手拉展昭衣袖道:“展昭,你倒是說呀,包拯若問我劫獄之罪,我該怎麼辦?”
展昭反手握住端木翠的手,笑道:“包黑子什麼都好,就是太不通情理了些,按說劫獄也是為了救人,可是依他的執拗脾氣,倒是有七分可能去問你的罪,這須不能怪他,官場之上自是比不得江湖之中率性恣意,屆時救了盧生,我們便逃之夭夭去也,就算包拯要問你之罪,也是鞭長莫及。”
端木翠禁不住咯咯笑出聲來,伸手去刮展昭鼻端道:“堂堂南俠,也是個不守法理之人。”
展昭偏頭躲開,亦笑道:“不守法理之人多了,白玉堂、歐陽春,豈不都是如此?只消無愧於俠義二字便是。”
端木翠低低嗯一聲,亦在展昭身側躺倒,先是點數空中星星,忽的偏頭看展昭,柔聲道:“展昭,此間事了,我們要去往何處?”
展昭道:“你也說是‘此間’事了,此間事了便去別處。天下這麼大,濟危拯困行俠仗義的事,便是做一輩子也做不完。”
端木翠卻不出聲,良久才喃喃道:“濟危拯困行俠仗義……展昭,你會帶上我一起麼?”
未及回答,就聽端木翠柔聲道:“展昭,你會帶上我一起麼?我也陪著你一輩子行俠仗義,你倦了我便與你說笑話聽,你餓了我便做飯給你吃,不管是開心還是難過,我都與你一起,你喜歡麼?”
展昭心中一顫,抬眼看時,端木翠雙頰微暈,斂了眼眉,說不出的女兒家嬌羞情態。
見展昭不答,端木翠雙唇緊咬,忽的抬起頭,雙眸亮如明星,低聲道:“展昭,你喜歡麼?你……喜歡我麼?”
展昭只覺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