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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他和當朝最炙手可熱勢絕倫的人物的直接會晤,簡直是老天開眼,一眼相中他,佛光普照,偏沒照旁人。

彙報完畢。

天子沒有說話,在座的幾位權臣也都默然。

宣平縣令的心中有些忐忑,一顆心在希望與失望的水域上下浮沉。

俄頃,天子揮揮手,示意他退下。

這就……退下了?

失望瞬間黯淡了他眼中的希翼之光,整個人撲通一聲沉到最深處。

但他還是故作鎮靜地行禮,告退,動作堪稱標準,舉手投足無懈可擊——如果那個時代有所謂的大宋官員禮儀基準,毫無疑問他能成為舉國上下的標兵模範。

誰知道呢,或者天子會為了他這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退場而賞識於他?

跟在宣事太監陳公公背後出門,無比眷戀地回望那扇向他漸漸掩上的房門。

終究還是心有不甘,懷著最後一線希望問陳公公:“公公,下官方才的表現如何?”

陳公公半晌說不出話來,他開始懷疑這個縣令是不是腦子有病——大災當前,連他這種常年在宮中走動的人都知道輕重,這人頭豬腦的縣令還在糾結自己的御前表現?

於是陳公公當機立斷,言簡意賅地回了一個字。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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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卿有何想法,但說無妨。”還是天子最先打破了沉寂。

龐太師縮了縮腦袋,慷慨地把第一發言權讓給了旁人。

垂垂老矣的王丞相刻意壓低了清嗓子的聲音——看情形,他也沒有先動的意思——年歲已大,愈近告老還鄉,他便愈是謹言慎行:這個年紀,萬一出言不慎,哪還有翻身的資本?明哲保身,不說不錯。

包拯的眉心深深蹙成一個川字,腦中飛快地閃過宣平縣的若干資料:可巧年前複審過宣平一樁命案,縣驛情況還有印象——宣平,又稱宣屏,去京畿百二十里,三千六百七十二戶,一萬零二十二口。這是前年的數字,到今年,戶數口數都應該有增,方才那宣平縣令說疫疾散播速度極其之快,闔縣重疫者十之一二,那便有兩千餘人病重,不治立焚者逾百,有疫疾症狀者不可計。

這是那縣令離城時的數字,離城之後緊趕慢趕一日到京,為防帶疾又在太醫院候查數日……這幾日中,宣平縣內又有何變故?愈想愈是心驚,天子說了些什麼,他竟是未曾聽到。

與素日議事無異,還是八賢王最先開口。

見八賢王開口,龐太師先鬆一口氣:本來嘛,你是小皇帝的親戚,說錯了說岔了都不打緊,就該你先出頭,為大夥試試水深水淺。

“臣以為,”八王爺果懷悲天憫人之心,“應該速從太醫院抽調名醫前往宣平,佐藥石湯劑,解民疾苦。”

說的倒也沒錯,有病可不得治麼。

天子的臉隱在暗影之中,半晌嗯了一聲,沒有激贊卻也未見反對。

王丞相瞅著靠譜,立刻作若有所思狀微微點頭,點頭的幅度不大,只要天子一有異動,他可立刻改旗易幟。

“這宣平縣令倒也不是全無腦子,”天子看似不經意地一提,“出城之時閉了宣平門戶……”

話未完,意已傳,關鍵是,聽眾中有人解其意。

“老臣以為,”龐太師往前一步,雙手向著八賢王微微一拱,“八王爺體恤黎民,用心良苦,然濟之以醫,起不了治本斷根之效。”

“哦?”天子的身子微微前傾,語意中終於有了一絲起伏,“太師之意?”

“宣平之危,危不在疾疫,危在開封。”

“講。”天子不動聲色。

“自古以來,疾疫過處,哀鴻遍野,戶戶舉幡,侵城掠地,如入無人之境。況且聽那宣平縣令所言,聚城中名醫,不識疫種,束手無策,就算開封濟之以名醫,安知幾時可奏效,幾時可壓服?”龐太師話鋒一轉,“更何況宣平縣距我開封僅百有餘裡,開封二十六萬餘戶,渠通八方,道抵南北,人流如織,進出頻繁,一旦疾疫進入開封……皇上,開封危則大宋危,不可不慎!”

包拯心中長嘆,龐太師所言亦是他心中所想,只是,緊接著的話,叫他如何說得出口。

“反觀宣平,戶千餘,口不足萬,既然宣平縣令臨來時已封了宣平門戶……臣請聖上,在宣平城外十里處設枷欄路障,不可放一人出城,亦不可放一人入城!”

“太師此言,”八賢王皺眉,“是要舍宣平萬餘百姓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