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說起這個,阿彌好看的兩道彎眉又蹙到一處,“方才打發了高伯蹇將軍他們之後,姑娘讓我收拾一處乾淨的軍帳出來,還要撥兩個兵衛給你差遣的……誰知道一晃眼的功夫,唉……”
阿彌輕輕嘆氣,一隻手負氣般扯著腰間的束帶,忽的看到展昭面色不對,忙開口勸和:“不過我們姑娘一直便是這樣的脾氣的,才剛說的話,忽然要改了也不定……展昭,姑娘讓我送你出營,這便是放了你啦,想必姑娘不再疑心你是朝歌的細作了,只是……你會去哪裡?”
她如此問時,心中好生忐忑,生怕自展昭口中說出要遠離安邑的話來。
展昭被阿彌方才那番說辭攪的好生煩亂,他以為端木翠一心疑他,按不下心頭火氣,這才有先前那番怒斥,原想著依著端木翠的性子,必然暴跳如雷,還不知要生出多少後事來,沒料到她竟忍了下去,還讓阿彌送他走——念及此節,展昭心中忽的一空,他的話說的那般重,也不知端木翠有沒有往心裡去,這要擱著是在開封,必是眼圈兒紅紅的走了,一時間心裡又是難受又是心疼,轉念又一想,為何我到了沉淵之中,素日裡的沉靜平和全不見了,這般急躁難耐?
一時間心亂如麻,內裡五味雜陳,阿彌連喊了他幾聲,他才回過神來:“什麼?”
“我是問你,會離開安邑麼?”阿彌咬著嘴唇,又是期盼又是緊張。
“一時間也沒有什麼地方可去,暫時在安邑住下,再圖出路吧。”
阿彌一顆心落回平地,展顏一笑,極是可愛:“那我送你出去罷,展昭,你要去哪裡住下?”
展昭在安邑所識之人寥寥無幾,下意識道:“或者我先回旗穆家的宅院……”話到中途,忽的想起旗穆一家,忙道,“阿彌姑娘,將軍……會怎麼處置旗穆家的人?”
阿彌不解:“展昭,你跟旗穆一家非親非故,緣何這麼記掛他們?”
想了想又道:“搜出那麼些暗通朝歌的證物,旗穆一家是細作是必定無疑的了。只是那兩個老傢伙嘴巴嚴的很,再怎麼用刑也問不出半個字來,想必也是存了死唸了。聽將軍的口氣,端木營後頭就不管這事了,也讓高伯蹇將軍善後了。”
展昭猶豫了一回,忍不住向著阿彌微微拱手:“阿彌姑娘,展昭……有一事相求。”
“什麼事?”
“旗穆家的案子,暗通朝歌的指控,恐怕有一大部分都要落在旗穆丁和旗穆典身上。旗穆家的其它人,譬如旗穆衣羅姑娘,還有一干下人,株連獲罪,罪不至死。如果不是很為難的話,還請阿彌姑娘得便處能為他們說兩句好話。”
阿彌靜靜聽著,依著她的身份,要到高伯蹇處為旗穆一家人帶句好話,想必高伯蹇也會賣她三分人情,只是……
旗穆衣羅姑娘……
阿彌忽然想起去地牢提押展昭時,站在展昭身後的那個女子,雖然神情悽苦披頭散髮,但是細細端詳,不失為一個美人胚子,展昭自保尚且無暇,居然為她求情?
一時間好不舒服,又是委屈又是不快,只是低頭不作聲。
展昭見她面色有異,倒沒猜到她這許多心思,還以為她只是為難,當下微微一笑:“阿彌姑娘,若是為難的話,展某方才所言,你只當沒有聽過,不要往心裡去才好。”
阿彌莞爾:“展大哥,我記下就是了,改日得空,我會專門去高伯蹇處跟他討這個人情。”
她忽然改口喚他展大哥,展昭心中咯噔一聲,詫異之色自眸底一掠而過,旋即低下眼睫,不動聲色:“既如此,阿彌姑娘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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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翠這一晚睡的極不踏實,翻來覆去,一閉眼便是展昭厲聲斥她,一字一句,利若鋼錐,讓她哪怕只是想著都覺胸口悶疼,忽然就後悔起來:早知不該這麼輕易把展昭放了的,應該吊起來打一頓再說。
後半夜時才迷迷糊糊有了些睡意,正漸入黑甜之時,枕邊有人輕聲喚她:“將軍,將軍。”
端木翠一驚而醒,翻身下床,這才發覺帳中霧氣瀰漫,寒氣逼人,帳外似有喑啞嗚咽之聲,聲聲慘厲,直教人毛骨悚然。
端木翠素知朝歌軍中頗多能人異士,行些詭異迷障之法,心頭倒也不懼,冷冷一笑,抽了穿心蓮花在手,連大氅也不披,行至帳門處,緩緩伸手掀起簾帳。
外間早已不復白日模樣,天色變作土黃,濃雲低壓,烏鴉成群噪叫而過,護在主帳之外的軍帳連同兵衛,半個人影也無。
端木翠不動聲色,正待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