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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動作極輕地起身,屏息走到帳簾旁,悄悄解開帳簾與帳篷的上下結釦,將帳簾微微掀開一道縫。
冷風順著縫隙直撲進來,她不覺打了個寒顫,但身子沒有挪動分毫。
她眼睛微微眯起,死死盯住不遠處一方最大的軍帳,主帳。
軍帳門口,兩個持戟的兵衛肅立如雕像般不動,不多時,又有一隊夜巡的持戈兵衛經過。
帳前擱架上浸了油脂的蒿草火把燃的正旺,躍動不定的橘色火焰直直映入她眼眸,將她眸中怒火煽的更旺。
旗穆典臨死前的話言猶在耳。
“設法潛回家中大宅……如此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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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翠這一晚睡得極不踏實,幾乎是一闔眼開始,她就一直在走一條向下的甬道,層層階梯,一級又一級,入口處原本方圓數丈,走到底時抬頭一看,只碗口大小,有刺目天光直直透入,她忍不住抬手遮住。
腳下是一個泥潭,泥漿翻滾,汩汩泡翻,潭中央立著兩人,其中一人渾身泥漿黏動不止,顱上只餘兩眼一口三個深洞,至於另一人……
端木翠愣愣看她:她居然醒了。
她一身翠綠衫子,罩碧羅紗,一手拈著髮梢,歪著頭看她,眸中笑意愈顯,忽然向旁邊那人笑道:“不錯,我那時就是這樣的。”
那人畢恭畢敬,絲毫不見先時倨傲之態:“上仙所言極是。”
端木翠有些懵,什麼上仙,什麼那時就是這樣的,她有些惱火,大聲喝問:“你們是什麼人?”
奇怪,他們像是根本聽不到她說話一般,只是互答互話,間或看她一眼。
“這裡真的是陰曹地府?”
“正是。”
“地府是這樣麼?”那被稱作“上仙”的女子皺眉頭,“我曾送狸姬下過地府,酆都入,黃泉擺渡,好像不是這樣的。”
“而且,”她眉心蹙起,想了想又加一句,“我位列仙班,死了也會下地府麼?”
“上仙失了法力,視同凡人。是凡人的話,死了都會下地府。”
“那牛頭馬面何在?我大小也是神仙,怎麼不見閻羅王過來接?”她四下看看,似是對死之一事並不忌諱。
“上仙身份不同,先在此湮留,待其它事了,閻羅自會親來接駕。”
“在這裡留著做什麼?”她皺眉頭,提起被泥漿弄汙的裙角,“地府十八分層,我怎麼沒聽過有這樣一層?閻羅即便有事來不了,也該好好招待我喝茶,扔在這裡算什麼?”
“還有,”她忽然就指向端木翠,“我為什麼會看見她?”
“生前種種,過眼雲煙,上仙會一一見到。”
她一怔,不再說話,仔細打量端木翠,似是在回想極久遠之事:“她這身衣裳我認識,是攻崇城之前,阿彌為我做的。”
不知為什麼,提起阿彌時,她眼中漸漸漫開哀傷來:“我死之後,阿彌撞棺而亡,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人仍舊畢恭畢敬:“上仙節哀。”
她不答,忽然嘆氣:“我居然死了兩次,上次死了沒多久,楊戩就來接我,說是尚父將仙位讓了給我。這次……楊戩連我死了都不知道。”
“上仙……節哀。”
“宣平的事情怎麼樣了?”
“仰仗上仙之力,冥道閉,瘟疫解,宣平百姓重歸和樂,上仙心願已了,不妨……小睡片刻。”那人說的平淡,只是提到“小睡”一詞時,略有停頓。
她不說話,眼睫低低垂下,那人身上觸手緩緩揚起,輕輕搭在她肩上,似是撫慰,又似蠱惑:“上仙捨生取義,人神共敬。何妨暫洗倦塵,小憩片刻,臥榻安眠?”
(丫想誘騙人再度入睡起碼也得把道具準備好,這泥湯泥水的,叫人咋睡?——by憤憤不平路過的某魚)
她不吭聲,良久忽然抬起頭來,聲音不大,但字字分明:“那展昭呢?他……怎樣?”
展昭?
端木翠大驚,下意識抬腳,卻一腳踏空。
猛然睜眼,帳內一片幽黑,方才歷歷,如在眼前。
端木翠僵臥半晌,驀地掀被下床,竟忘記腿上有傷,重重撲在地上。
帳外兵衛業已聽到動靜,一陣慌亂之中,有人便想進來:“將軍……”
帳內傳來端木翠急促的聲音:“去,把展昭叫來,快!”
展昭被急促的嘈雜聲吵醒,聽得是端木翠急著找